这一路上,段缱都在想着见到霍景安时该说些什么,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可当她真的见到了人时,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细小的雪花从黑暗的天际簌簌而下,花厅外挂着精致的宫灯,烛火摇曳,照亮了晶莹剔透的雪花,也照亮了台阶上立着的那个人。
霍景安立于台阶之上,一袭玄黑袍衫,大氅加身,长发以玉环束起,有零星的雪花落在他的发梢肩头,悄然融成点点晶莹,昏黄的烛火在他的脸庞上洒下一层朦胧光晕,映照得他整个人如仙如画。
他盯着段缱看,眼底似有风雪回旋,又似浩瀚夜河,深邃如同墨玉。
段缱也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忘了身在何处,只觉喉头哽咽,眼眶发热。
霍景安从台阶上走下,行至她的跟前,对她颔首见礼。
“郡主生辰大喜,”他道,“下臣恭贺来迟,还望郡主见谅。”
段缱心中一暖。
有细小的雪粒沾染上她的睫毛,不消顷刻便化成了水珠,一眨眼,就在黑夜中泛起一点晶亮。
她低下头,软声浅笑道“世子多礼了。”
她本就生得极美,今日又穿了一袭红白相间的裙裳,外罩着件红梅压雪的斗篷,整个人如同一枝绽放的红梅,低头垂首间便带出一丝娇怯风情,光是看着,就忍不住让人一阵口干舌燥。
霍景安离开长安近四个月,不说时刻念着段缱,每隔几日总会梦上那么一回,他正直年少,血气方刚,有这种梦再正常不过,那时身在晋南,美人远在天边,可真近在眼前了,他却又不敢妄动,生怕唐突了佳人。
比如此刻,望着垂首浅笑的段缱,他就有一种把她搂入怀中的冲动,想亲她、吻她,可最终,他还是压下了这份绮念,上前一步道“快进来,外面冷。”
段缱微微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花厅。
花厅本是接见外客之所,但因着赵静常年宿在宫中,段泽明多于正厅前堂接见同僚,段逸更不必说,正经往来的友人没有几个,这里就被搁置了,只是偶尔派人洒扫一番。
厅中烛光昏暗,只能看清一方事物,段缱扫了一眼,就着夜色立在东侧的花几前,望着摆放在上面的花枝盆景沉默不语。
数月不见,她终是有些紧张,无法如常地面对霍景安。
霍景安看出她的心思,也不勉强,立在她身后道“我此番来京,主要是为了两件事。一是奉上父王奏折,与殿下请期,定下你我二人的婚期;另外一件,就是恭贺你生辰大喜。”
听见婚期二字,段缱面上一热,心跳有些加快,等听完了他后半句话,更是动容不已,低声道“生辰年年有,不是什么大喜事,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从晋南赶来你刚回长安”
霍景安道“才回来不久。”
“不久”
“一炷香前才入了城。”
一炷香那可真是够短的了。
论着规矩,无论京外官员,亦或是封地藩王,在入京时都需进宫述职,才可居府住下,更没有大晚上进城的。
想起采薇说的安置人马,又回想起陈谭匆匆入室的模样,段缱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想来是霍景安带着人马晚间入城,惊动了守城士兵,守将前来请示赵静,是否要放人吧。
也只有他才敢这么嚣张了,连夜入京,不向母亲述职就登门过府地来见她。
不既然是由陈谭带着自己来见他的,那么这一次的相会母亲必是清楚,也定是默认了的。
想到这里,段缱面上一红。
“缱缱。”正在此时,霍景安低低开了口,“你转过身来,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段缱一愣,心跳再度加快了半分。
她转过身,面上微热地看着霍景安道“霍大哥,你要送我生辰贺礼”
霍景安摇摇头,托起她的手,从腰间取下一件东西,套上了她的手腕。
段缱只觉一阵凉意袭来,紧紧贴着肌肤,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霍景安握着她的手腕道,“母妃出身南疆,极爱银饰,尤其这枚外祖母传给她的錾花银镯,她视如珍宝,临终时交给了我,让我给我以后的妻子。并且告诫我,一旦送了,就要一辈子爱她怜她,终身只她一人,若办不到,想三妻四妾,就把这银镯留给我以后的女儿,如此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