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嘉的手底是剧烈起伏的心跳,撞到手心,强有力的一下下。
“我知道会有人爱慕你,但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也懂得怎样去爱你。”陈清焰说完这句,眉头皱紧,表情迟滞了,可那双眼像雪钻一样,忽然又变成冷沉,“你是在说谎,你骗我,我们晚上见。”
他拿掉她的手,转身走了,没几步远时简嘉看到他趔趄了一下险些绊倒,他没看到那个小小的台阶。
陈清焰就这么徒然的爱着,还有继续无用。
简嘉眼睛发热,心里骂他一句傻瓜。很快的,编辑一条短信发过去:
你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好想一想。
陈清焰脑子很满又很空,他选择暂时关闭自己,因为他就是不相信。
马路边,程述站在车旁抽烟,看到陈清焰脸色铁青几无表情地走过来,大衣敞着。程述纳闷:死冷的天,这么炫酷?
两人一起换了衣服,白色衬衣,黑色领带和大衣。陈清焰再度进入周涤非自杀的住所,一个人,里面摆设完好如初。但她的私人物品几乎全部销毁,唯独剩了本兰波的《地狱一季》。
他在房间里呆了十分钟,静静看着一切。
我知道你爱我,我会好好生活下去,我想,这也是你希望看到的。陈清焰的目光缓缓滑过所有陈设,他心里这么想着,一股不知所以难以言明的悲伤忽如大雾降临,一呼一吸,尽是凉意。
过去彻底埋葬,而程程,依旧是不可捉摸的未来。
他带走了书,向房间投去最后一瞥,锁死了门。随后,打了两个电话。又买两束白菊唐菖蒲搭配的鲜花,等李木子赶来,一起上车,一路上,他抱着花不言不语。
程述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都没能张嘴,他闹不明白陈清焰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和医学院的联系好,那边派了两个学生代表。其他事宜,买墓地,订制棺材,都在周涤非死去的当晚捐赠□□的那几个小时里,被陈清焰去执行。
他想过,这些准备好即使他不出席也足够。这是他能为她最后做的事情,她没明说所谓丧葬费,但遗产切割成三部分,给了陈清焰、祖父,还有偏远地区的小学校。
陈清焰没动这笔钱,都打给学校。
陵园是郊区公益性墓地,群山环绕,环境苍幽。事实上,这里偏僻荒凉。北风在呜呜咽咽地吹,树干哗啦作响,大地固若金汤。朝来暮逝,有的坟墓没有碑文长满枯草,无人追思。
而有的,碑前假花鲜艳夺目在风中摇摆不定,成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租的灵车把棺材送来后,陈清焰把书放进去,和当日摘下的蓝宝石项链。
李木子戴着墨镜,看不清背后那双眼睛藏着什么。她从包里掏出一小束白色丝带系上的卷发,低声说:
“我最近收拾家发现的,在她住过的卧室里,也许,是她无心遗落的。”说着,递给陈清焰一张素色便笺,上面是周涤非留下的八个字,字迹挺劲又潦乱:
日暮途远,人间何世。
曾经,她是个甚至能把《楚辞》全篇背诵下来的早慧少女。
斯人已逝。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写下的只言片语,和剪下的头发,是精神极度混乱焦灼时所留。离开李木子家的那天,周涤非真的忘记了自己做过这些。
有眼泪从李木子的墨镜下蜿蜒淌下,她跟着陈清焰,也把东西放进去。
最后一次轻抚了她妩媚的长发。
“周涤非,我不生你的气了,也不会再怪你了,真的……”李木子狠狠咬着嘴唇,她扭过去了脸。
陈清焰五官被冻在冬风里,天气晴朗,他的眼睛也变成纯粹的黑,没有表情。他戴上白手套,成为她的抬棺扶灵人。
风的声音探遍天空和大地的各个角落,空荡铿锵。
年轻的医学生们在默哀。
陈清焰没有表情,神色冷淡,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他在等人。
棺木缓缓落下去,陈清焰弯腰和陵园掘墓工一起下棺时,余光忽然变得锐利。
“陈医生!”李木子也忽然发出一声低呼,她情不自禁靠近了陈清焰。李木子发现,陈清焰这个人明明一副很难接近清高模样却又强烈吸引着别人想去靠近,他身上有种让人莫名心定的安全感,极冷极热。所以,她终于明白周涤非为什么会爱上陈清焰。他完美的皮囊之下,有纵深扑朔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