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胃也很久没再作乱,闻小屿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好了,药也一直放在床头柜没去动。他在家的生活很规律,每天早起晨练,一日三餐,白天常待在家里陪着妈妈,要么练舞,要么和百岁玩。回了S市以后,有时也去看看胡春燕和孙惠儿。
胡春燕也听说了老人去世的消息,那会儿两人正在桌前吃饭,胡春燕做了一桌好菜,叫闻小屿赶紧吃。
“你爸走了,你的日子还要继续。”胡春燕往闻小屿碗里夹菜,“快吃。”
胡春燕依旧一个人住着,她勤快,总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她老往郊区种大棚菜那地方跑,晒得很黑。每次闻小屿见她独来独往,心里总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不想见见闻康知吗?”有一天闻小屿还是忍不住问胡春燕。
没想到胡春燕竟说,“见过一次,没什么好说的。”
闻小屿一时吃惊,因为从前胡春燕从没提起过这件事,过了这么久,他才知道原来她和亲生儿子已经见过面了。“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他是他,我是我,我俩谁都不欠谁,我不喜欢他,他不喜欢我。”胡春燕没好气道,“他在有钱人家做他的富少爷,巴不得不认识我这穷卖菜的,这种事你还想不明白?以后再少问这种丧气话!”
闻小屿怔愣一下,之后便再不提这事了。
九月,市里准备办一场大型音乐会,特地让人来问李清能不能再上一次台。
自丈夫病后,李清已很少上舞台了。她上了年纪,又许久没开嗓,认为自己既没了在舞台上演唱的能力,也失去了曾经那种热切期待表现自我的心情。
李清拒绝了邀请,对方却仍不死心,亲自上门来劝说李清。那天闻小屿也在家,听到两人在客厅交流。
“虹姐,我是真的不想去。”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从前你那么喜欢唱歌,现在你跟我说不想唱?”
“从前是从前,时过境迁,我已经老了。”
“李清,你跟我说实话,是真不想唱歌,还是太久没唱了心里头害怕?”
“。。。。。。我是。。。。。。。”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断断续续的,闻小屿坐在餐厅吃水果,隐约听到妈妈说,“虹姐,你也知道,家良一走。。。。。。我好像魂都被抽走了。。。。。。”
闻小屿抬起头,见妈妈坐在沙发上,消瘦下来的脊背微微弯着,侧脸鬓边银丝斑驳。两人的谈话低下去,再听不见了。
之后来人离开,李清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团手帕发呆。
闻小屿起身走过去,李清见他过来,露出笑容,“小宝有什么事?”
闻小屿在她身边坐下,试探着问,“音乐会。。。。。。妈妈不参加吗?”
李清无奈一笑,“我这把老嗓子,何必去糟蹋别人耳朵?”
“可是你的嗓子一直保养得很好,去年不是还参加过音乐会吗?”
李清垂下眸,指尖摩挲手帕,笑容看上去有些落寞。她打起精神笑着,“怎么啦,小宝也希望我上舞台吗?”
“当然。”
他们母子俩同是以艺术谋生的人,一个爱唱歌,一个爱跳舞,自然都明白舞台于他们这类人而言的意义,若要选择放弃舞台,等同于为理想画上了句号。
闻小屿知道母亲不是会轻易放弃理想的人,正如李清也是如此了解他。他们都经历过差点再也无法登上舞台的黑暗期,因此更知机会可贵。
闻小屿忽然说,“我想起电影《玫瑰人生》里,记者和皮雅芙在海边的一段对话。”
李清愣一下,望向闻小屿。闻小屿不大会劝导人,说这种话时还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开口说了出来,“记者问伊迪丝,‘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是什么时候?’,然后皮雅芙说——”
李清也露出回忆的神情,轻声接下他的话,“‘每当帷幕在我面前拉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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