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老人说,“不过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小宝。”
闻小屿弯下腰,老人偏过头,轻声对他说,“在没见到你之前,爸爸也没想过会这么爱你。”
闻小屿在二十岁之前从未感受到旁人口中所谓的父爱。“父亲”在他的心目中是暴力和恐惧的化身,是毁坏他人生的一把锤,是世界黑暗面的象征。
而自回归到亲身父亲的身边后,他才第一次感受到厚重羽翼的庇佑,感受到来自父亲的“保护感”。闻家良稳重,理性,充满包容,且对闻小屿有独一的温柔,早已成为闻小屿心中完美父亲的不倒雕像。
但他回到这个家的时间太短了。只是将将体味到一点来自父亲的暖,这点暖就要倏忽消失。也只有在此时此刻,他才对杜晓东生出真实的恨意。恨杜晓东偷走了他的家,他本该拥有的充满爱和呵护的时光。那强烈的恨一瞬间堵得他难以喘息,可很快又被巨大的迷茫打散。
他只感到人生的一块拼图即将剥落,留给他永恒的空白。
“爸,我也。。。。。。我也爱你。”闻小屿强忍哭腔,他捧住闻家良的手抵在额头,向神明祈求一般无助低着头,“您快点好起来,我还想和您说说话,我们一起下棋,去山上钓鱼。。。。。。”
他语无伦次,几乎失控。老人不断抚摸他的额头,那只手无论如何都是冷的。只有那把沙哑的嗓音暖得像窗外明亮的春光。
“小宝不怕。”
“小宝。”
闻家良反复叫着闻小屿,要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落进玻璃窗的阳光模糊了视线,将老人眼角弯弯的笑纹也变成捉不住的虚影。
闻小屿听父亲对他说,“勇敢点,别怕。”
春光在地板上轮转,一闪而过天际的光。
当天下午,闻家良于家中逝世,享年七十二岁。老人生前已立好遗嘱,留给他的爱人和后代享不尽的巨额遗产,走前未告知太多亲人,只留妻子和孩子陪伴左右。而后在一地明媚春光中闭上眼睛,一睡不醒。
第56章
四月,自父亲的葬礼结束后,闻臻忙于处理一切相关交接手续以及公司出现的各种问题。他没时间悲伤,作为闻家长子,他需要立刻担负起稳定内外的责任。
六月,闻小屿大学毕业。他顺利进入森林艺术团,之后与老师森冉交谈一番,决定暂不参与今年的冬季巡演。
这种放弃对一个舞蹈表演者来说是巨大的浪费,但闻小屿心意已决,他得回S市陪伴他的家人。
以及,他不想在这种时候离开他哥身边。
闻小屿知道闻臻只是习惯不表露情绪。在大家都悲痛到不能自已的时候,闻臻也没有哭。父亲的葬礼上,很多人都觉得闻臻太过冷静,显得冷酷。
而闻小屿只想抱抱他哥。
闻小屿拖着行李到家时,闻臻不在,李清下楼来接他。
母亲眼见着老了。她过去十分注意仪容,会定时打理头上长出的白发,出门前选很久衣着搭配,然后化点淡妆。
可她很久没管鬓边生出的白发了,不怎么出门,也不化妆,穿一身素静的裙子,这两个月来一直在家里忙上忙下,打扫房间,收拾丈夫的遗物。那阵子闻小屿也常常回家,陪着她一起。
李清也明白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但她的人生从此空缺一半,再也不会完整。
她只是很容易感到孤独。
有闻小屿陪在身边,李清还能被一股劲支撑着,不至于彻底软倒下去。她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得太软弱,于是尽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每天给自己找事做,也会去书房看些书,慰籍自己空空的心灵。
她还十分关注闻臻,现在公司面临经济环境不景气与重要人员调动期,闻臻几乎每天白天都看不见人,晚上也很晚才回家。李清总担心闻臻在外工作和应酬太忙导致三餐不规律,她不希望闻臻因此落下疾病,便让阿姨给他也准备好三餐,让司机送去公司。
有时司机有别的事忙,李清便让闻小屿帮忙送一下。她好像忘了之前自己是多么难以接受他们兄弟二人在一起这件事,仿佛过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内心也发生了变化。
“哥哥现在成了咱们家里的顶梁柱了。”李清笑着对闻小屿说,“他的健康最重要。”
闻小屿不敢多问,只怀揣着点小心思,等待司机什么时候忙了,好把送饭的机会让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