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瑄微蹙起眉,正欲说什么,梁祯忽然捉住了他的手腕,手指搭上了他的脉搏处。
“你做什么?!”
祝云瑄下意识地就要抽出手,梁祯却没有放,看向他的目光愈加晦暗:“陛下并未生病。”
“……朕竟不知,原来昭王还会替人看诊。”
“只会一点皮毛而已,陛下脉象虽然有些弱,却未有病兆,腹中孩儿尚且安好……”
祝云瑄有了身子后便一直病弱,这几个月梁祯与太医了解了不少药理常识,去豫州整治瘟疫时更是学了许多,连望闻问切都知道了一些,祝云瑄如今虽然身子虚,却绝非外头传言的病重不能起,这一点他甚至不需要去与太医去求证便能肯定:“陛下,您为何要称病不上朝,还封了宫门?”
“朕倦了、乏了,觉得做这个皇帝没意思,不想做了,可以吗?”祝云瑄冷笑,“这样不是正合昭王的意吗?昭王如今想怎么把持朝政都行,没有朕这个无用的皇帝碍着你,岂不正好?”
梁祯扣紧了他的手腕,望着祝云瑄的黝黑双瞳中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在不断翻滚着。祝云瑄镇定地回视着他,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痛意,一声未吭。
片刻僵持后,梁祯双眼中的波澜重新归于平静,放开了祝云瑄的手:“陛下想歇便歇着吧,身子重也确实该多歇息,其它的都等过几个月孩子出世了再说。”
祝云瑄不再搭理他,起身回了内殿去。
梁祯去了偏殿,自从祝云瑄的身子越来越重之后方太医便一直住在这里,随时等候传唤。桌子上到处是散乱混在一起的药材,梁祯进来时老太医正在写药方,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梁祯,老太医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迅速将手下的几张纸拢到一块反扣过去,这才起了身与梁祯见礼。
梁祯的视线从桌上那些凌乱的药材中一一滑过,落到那几张纸上,顿了一顿,伸手将之捡了过来。
“王爷……”
方太医脱口而出,意欲阻止他,梁祯目光微冷:“怎么?本王不能看吗?”
一张纸一张纸地仔细翻过去,他只会些皮毛,这上头的内容大多数都是看不懂的,却依旧看出了些端倪来:“这是给陛下开的药方吗?为何这几味怀孕之人不能用的药也在其中?”
老太医的额上已经滑下了冷汗,对上梁祯分外质疑的目光,挣扎之后红着眼睛跪到了地上:“王爷……您去劝劝陛下吧!陛下执意要将腹中胎儿打了,下官实在是……实在是没法子啊!这些都是女子打胎的药方,可用在男子身上只会一尸两命,下官便是死也绝不敢拿给陛下用的啊!”
梁祯捏着那几张纸的手渐渐收紧,沉默许久,哑声问道:“陛下是何时要你做这些的?”
“两个月之前,下官研究了生子药配药的药方,却无半点头绪,那药本就是亦药亦蛊,霸道非常,孩子种下了便是种下了,哪里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两百余年来从未有过例外,下官无能,实在配制不出陛下要的打胎药,更不敢随便拿别的要命的东西去糊弄陛下啊……”
两个月之前……原来当真从那时起,祝云瑄便打定了主意要斩断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系了。
梁祯没有再问,转身回了正殿去。
祝云瑄已经睡下了,高安守在一旁,见到梁祯进来顿时便警惕了起来,不肯退下。
“你下去吧,本王不做什么,就在这里看着陛下,你还怕本王行刺陛下不成?本王哪舍得……”
他是看着熟睡中的祝云瑄说的,嗓音温柔低沉,仿佛喃喃自语,眼中的光几乎如水一般将溢出来。
高安愣了愣,犹豫之后到底是退了下去。
梁祯在床边坐下,安静地看着祝云瑄睡梦中亦不得安稳的睡颜,手指轻轻摩挲上他微蹙起的眉宇,无声一叹。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便是了。
第四十章勤王救驾
梁祯没有再离开过甘霖宫,之后几日便一直留在这里守着祝云瑄,祝云瑄对他视而不见,也没有赶人,只当他不存在,俩人之间维持着这种诡异的微妙平衡,难得地相安无事。
半夜祝云瑄从梦中惊醒,浑浑噩噩地坐起身,无意识地捂住胸口,才觉得心跳得飞快。给他守夜的高安听到动静也醒了,快速将寝殿里的宫灯点了起来,到他身旁来小声问他:“陛下可是做噩梦了?要不要奴婢叫人给您打些热水来?”
祝云瑄恍恍然地回想着梦中的情景,他梦到他的肚子上开了一个大口子,浑身是血的孩子从里头爬出来看着他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又是委屈又是怨恨,连掉下来的眼泪都是红色的。颤抖着的手缓缓下移,轻轻抚摸上隆起的腹部,感受到里头些微的响动,祝云瑄闭了闭眼睛,撤开了手不敢再碰。
“什么时辰了?”
“才刚寅时一刻,还早,陛下您再睡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