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涓城的上空连鸟都没有,掌柜的三言两语交代了他知道的,便匆匆回去房间休息,房门才关上,灯就灭了。
周家的人收拾起来也迅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整个儿客栈都安静了下来。
丁清端着张小板凳靠着门框抬头去看,今夜无星也无月,空气中漂浮着晶莹的雪粒,很小,很细,还未落地就融化了。
那些雪粒落在她的脸上,滑过皮肤便没了感觉,再有三日,便是除夕。
本该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偌大城池却萧条安静地可怕。
丁清忽而想起她靠在马车上半梦半醒之间,看见满街游魂,此刻的静谧,平添了几丝诡异。
子时刚过,遮蔽月光的薄云散去,夜风掠城,将一轮弯月露了出来,呼呼刮耳的风像是鬼泣。
丁清双臂环抱,靠在门板上将要睡着,忽而整个人失重地朝后靠去,被人搂腰托腿抱回了房间,房门嘭地一声关上,把她的瞌睡惊散。
丁清睁眼时发现自己在周笙白怀里,屋内没点灯,唯有透过薄薄窗纸照进来的月光,可叫人勉强看清彼此的身影,却看不清表情。
“老大……”
“别出声。”周笙白压低声音,说完这话后放下丁清,牵着她的手走到门边,掌心托着她的后脑朝花窗上压去。
那薄如蝉翼的窗纸已经被手指捅出了一个洞孔,从内朝外,正好能看见穿街走巷的游魂。
游魂没有躯体,没有双腿,风吹到哪儿,他们就飘到哪儿,照理来说日照七日便可自动消失。可这游走在城中的游魂数量庞大,其中难免因特殊情况磕磕碰碰,撞得一些细碎之物发出叮当响声。
丁清看见其中有游魂随风飘至门窗前,那张脸上无悲无喜,魂魄逐渐靠近,程灰状扑在了窗扉之上,空洞的眼神正对着她的视线。
她往后退了两步,肩膀被周笙白搂住。
方才撞上门窗的魂魄,只有一缕青烟顺着门框窗棂的缝隙飘了进来。
“别怕。”周笙白的声音很低。
丁清以低音回话:“我不怕。”
她也是鬼,只是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游魂,难免震撼,却也知道游魂没有理智意念,无法伤害旁人。
周笙白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拉过丁清便道:“你睡床里侧。”
丁清讷讷地跟着他往床榻方向走,心中生奇,咦了声:“老大,你不生我气了?”
“闭嘴。”周笙白不耐:“睡你的,别开口。”
丁清暗自叹气,她被周笙白按在了床边不许动,眼神示意她乖乖躺倒床里侧去,等她躺下后,周笙白便坐在床沿,腰背挺着,像是要守夜。
这夜确实有要守的必要,因为次日一早丁清醒来,跟随周家众人准备离开客栈时才发现,客栈里打杂的三个杂役有两个在深夜里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掌柜的发现后叹了声晦气,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此类事件,他处理起来也很迅速,让人把尸体掩埋之后便锁了死人的屋子。
这一夜过去,太阳升起,涓城的街道上终于有些行人踪迹,零散的人声中夹杂着一些压抑的哭泣。细细算来,子夜过后城中同时死去的人共十三个,男女老幼不限,死状相同,皆是如同昏睡,没有挣扎,没有伤口。
涓城毕竟是北堂境内城池,不归中堂管,况且客栈掌柜的也说了北堂已分了两队人马前来查探,他们此来是为贺寿,不好节外生枝。
但昨夜黎袁峰问出了一些关于风萧坳之事,掌柜的偷言,说此时恐怕与孔老爷子的寿辰有关。
风萧坳位于群山之间,因常年有风穿川而过才得了这个名字,在风萧坳内有一座镇子,三处村落,总人口加在一起大约一万六千余人,这一万六千人却在同一时间被山洪淹没了。
风萧坳背靠麒麟山,山形如麒麟四足踏翔云,那麒麟张口吐出仙云滚滚,其实不过是山间积水水潭深,瀑布流下,润泽风萧坳。
从两个月前起涓城附近便开始下雨,一个月前落雪,因大雨大雪冲破了许多山口,风萧坳内本就不安全。后来有人说雨水冲开麒麟山,山内现紫金,就不知从哪儿来了一队人马想挖紫金,炼出好物来作为孔老爷子的寿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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