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细一想,迟疑着点头:“好像是。”
不说这个,单说今天下午也有些不同。从前两个人若一同坐着,要么是皇上赐她坐,要么是她在侧殿里忙着,皇上凑过去。今日却是她自己就自然而然地坐到茶榻一侧去了。
这其实不合规矩,张俊看着心里直是一紧。可皇上没说什么,自也轮不到他说什么。
现下看来,这是两个人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顾鸾是理所当然地就坐下了,而皇上……皇上好似根本没意识到她是自己坐下的。
这两个人之间,颇有种不同寻常的默契。
张俊兀自回忆着,又听皇帝说:“阿鸾她……她会不会对朕也有些心意?”
张俊一懵。
皇帝抬头:“你说会不会?假若朕此时下旨册封她,她可会不高兴?”
“……这下奴怎么知道。”张俊一脸难色,“皇上要问,不如直接问顾鸾姑娘去。”
楚稷蹙眉:“若能直接问她,朕还来问你?”
“可下奴哪儿懂姑娘家的心思啊。”张俊苦笑,“若真让下奴说……下奴觉得顾鸾姑娘待皇上也确是不一样的。倘使皇上真怕她不高兴,那就为她想得再周全些。事事都妥当了,一来她安心,二来也总要心存几分感激,就不会不肯了。”
楚稷浅滞,追问:“这话怎么讲?”
第49章家人(“……皇上!”顾鸾不假思。。。)
张俊对顾鸾其实算不上多么了解,只是人在宫里久了,自问知道些宫女的想法,便慢条斯理地与皇帝说了起来:“皇上,这在进后宫的事上,宫女们的想法大抵是两种。一种想得简单些,一味地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觉得若进后宫成了皇妃,那便是人上人。”
倪氏就是个例。
“另一种想得则多一些,知道后宫里明争暗斗不断,觉得自己没有家世倚仗,便不如安心做个宫女熬到出宫,好过在后宫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张俊语中一顿:“顾鸾姑娘聪慧通透,皇上您看她是哪一种。”
楚稷沉吟着:“自是第二种。”
“这就是了。”张俊语重心长,“皇上您喜欢她,这些日子都在费心费力地让她也喜欢您。可她若真进了后宫,给她什么位份、她的娘家又能帮上她多少,皇上可也得为她思量好了。不然以顾鸾姑娘的性子绝不肯为了恩宠豁出命去,到时必定选择明哲保身,那与皇上可就不免要疏远了。”
这番话直引得楚稷深思,思量半晌,他抬了下眼皮:“这是你想的?”
“……”张俊一瞧被看破了,不敢隐瞒,赔笑,“下奴哪有这本事,还多亏宜姑姑提点。”
打从柳宜离了宫,他就常去走动。封了诰命的人没什么烦心事,连夫家都愿意听她的,日子过得美满自在。
唯一让柳宜头疼眼晕的,也就是皇帝和顾鸾这点子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了。
是以张俊回回去柳宜府里,都是柳宜先听他说一说近来的种种见闻,再反过来由他听柳宜抱怨。
柳宜既烦心皇帝这样的瞻前顾后,又体谅他这份少年人的情谊。一日说到最后,柳宜叹了气,就叮嘱他:“这事啊,我是不打算多管了,你也别多插手。但你记着,若哪日皇上想开了,打算册封顾鸾了,你得提醒他,顾一顾顾鸾的家人,宫里头也给她安排周全,别留下隐患。”
张俊当时直觉得柳宜想得太多,摇着头笑:“姑姑何必操这个心?历朝历代都有宫女得封的。封妃是一档子事,家人能不能跟着飞黄腾达那是另一档子事,不管也就不管了。”
柳宜缓言:“若她只是个寻常宫女,因着皇上一时兴起就上了龙床的,那道理确是这样。可皇上对她颇用了几分真心,就要另说了。”
张俊没想明白:“请姑姑明示。”
柳宜道:“后宫明争暗斗无休无止,那样的日子过得久了,人的性子都会变。而若有家世倚仗、位份支撑,处境便多少会好一些。你想想,顾鸾若没有这些,来日渐渐转了性子变成个狠毒刻薄的女人……倘使只是日渐失宠与皇上淡了感情倒也还好,就由着她去;可若两人之间最终大吵一架去翻旧账呢?这些账翻出来,皇上会不会自责后悔,觉得是自己没安排好,觉得是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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