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若由旁人说出来,顾鸾大抵要觉得带着嘲讽。可扎尔齐神色坦诚,汉语发音虽不尽人意,口吻却真诚,倒听得她也笑了:“哪有什么厉不厉害?都是些明面上的道理罢了。目下有几位大人觐见,奴婢还要回去听吩咐,不好与殿下多耽搁,先告退了。”
她说罢垂眸福身,先退开半步,就转身离开。
“……姑娘。”扎尔齐忽然又唤她。
她回了回头,听到他道:“我……我不说亏欠,但你还是帮了我。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与我提,我也帮你!”
言罢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们莫格人,爱交朋友的!”
顾鸾抿笑:“那便多谢殿下美意。”
说着她就复又提步前行,拢着狐皮披风的一道洁白背影施施然向殿门方向移去。
扎尔齐怔怔地望着,突然觉得拿她与月神作比也不对了。
――倘使月神化作美人下凡,就该是她这个样子才是。
。
殿中,楚稷与几位重臣议定了南巡之事。决意等到春日河道冰面消融就去南边走走,尤其是去年遭了水患的河南,他必定要去看看。
此事他已琢磨许久了。
自去年大病一场之后,他一方面被种种怪梦与幻觉搅扰,不胜其烦,另一方面却也得了些好处――许多政务他好似冥冥之中有人在告诉他该如何料理,许多不够周到的想法也总能及时意识到不对。因此他批阅奏章越来越快,鲜少再为政务头疼。也就有了闲暇,去琢磨些奏折以外的事情。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该亲自去南边看看。
去年着人去督办水患,顺便斩杀了几个贪官,也算换得了一片赞誉。但他总莫名觉得事情或许并不那么简单,那边的官场怕是已有顽疾,只斩杀几个小官治标不治本。
是以顾鸾回到内殿,就听到一句:“那便初定三月中旬离京。一应事宜,交由礼部、户部、兵部与六尚局同办。”
殿中的几位朝臣起身揖道:“诺,臣等遵旨。”
“皇上又要离京?”待得几位朝臣从殿中告退,顾鸾上前询问。
楚稷点头:“去南边看看。随驾宫人你与张俊看着安排,够用即可,不必太多,我们轻装简行。”
“诺。”顾鸾福身,这便要去着手安排个大概。毕竟是天子出行,再如何“轻装简行”也要安排妥当,总要费些工夫的。
于是她便也告了退。楚稷手里执着本书,余光睃着往外退的顾鸾。等她彻底退出去,他斜眼看张俊:“哎。”
“……”张俊瞧出皇上突然神秘兮兮的,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他躬着身上前,楚稷问:“要你打听的事,你打听着没有?”
第41章筹备(“阿鸾,廿八随朕出宫一趟。。。)
“……”张俊一时沉默,楚稷眉心一跳,手里的书就拍在他头上:“这么点事,你猪脑子啊?”
“下奴愚笨……”张俊瓮声瓮气,心里却在不服地揶揄――怎么怪我猪脑子呢?皇上您和顾鸾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还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您才……
――作为一个忠仆,张俊憋住了没再往下腹诽。
正了正色,张俊摸索着给他出主意:“顾鸾姑娘平日都在紫宸殿当值,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所以谁也说不出什么,就连与她最亲近的方鸾歌也只能说些衣食上的小偏好,不好备做生辰礼。但下奴觉得,正式因她在宫中的日子一天天的都差不多,您不妨借着生辰带她出去走走?您看,去年秋A您赏了她一匹马,她那阵子不就挺高兴的?常要去找那马儿玩。前几日去上元灯会,虽是当中出了孔肆一案惹得不快,可回宫的时候,下奴瞧她也是笑着的。”
这话倒给了楚稷思路。楚稷一想,好像是那么回事,也是这么个道理。
宫里的日子,莫说顾鸾,就是他这个当皇帝的也时常觉得单调乏味。听曲听戏一类的事情做多了也腻,远不及出宫转一转来得畅快。
只是若要出宫,他还需像上元节一般寻个由头。否则若只说是为着她的生辰,恐怕不仅六宫要瞩目,她心中也要紧张。
他不想让她紧张。他只想看她在他身边高高兴兴的,他不想成为她的烦心事。
万幸,顾鸾的生辰是一月廿八。廿八之后再过四天便是一个大日子――二月二,龙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