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汤贞叫他。
那小男孩低着头,肩膀耸动着抽泣。汤贞手一碰到他肩膀,他突然抬起头。一看见汤贞,他整个人扑过去,两只手抱着汤贞的脖子,再压抑不住地嚎啕起来。
汤贞慌了,急忙抱住小男孩的背:“怎么了,天天,谁欺负你了?”
那叫天天的小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头埋在汤贞肩头,声音都哑了,就是不回答。
汤贞告诉朱塞,林爷可能在四楼,也可能和乔大哥在一起。
朱塞说,他现在临时有事,可能赶不上看首演了:“你帮我转告林老爷子,如果演出结束前我还没去找他,谢幕的时候不要等我上台了。”
汤贞一愣,点头,他也许从朱塞脸上看出了一丝不自然:“朱经理,发生了什么事吗?”
朱塞说:“一点家事。”
汤贞戴了假发,化了妆,扮相这么好。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朱塞想着,握了汤贞的手:“一会儿别紧张,好好演。”
司机打电话给朱塞,说地下停车场堵满了车:“我在正门外面等你。”
朱塞一头是汗,他穿的西裤贴身,一双皮鞋也不适合跑步。下到一楼大厅的时候他被外面花园广场上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等候入场的观众队伍吓了一跳。距离开演还有近四个小时,朱塞穿过堵得水泄不通的干道,跑进一条小巷,打开自己的车门坐进去。
司机踩了油门就走。朱塞解开自己西装扣子,看了看手里攥着的一卷海报,他把海报叠起来,塞进口袋。
车开了一个多钟头,绕过一面湖,车行过处,扬起一地金黄的银杏落叶。
门卫送他们进去。车子停在一座冰冻了的喷泉前面,一个中年男人等在大房子门口,朱塞一下车,快走两步,着急跟着他进门。
“吉叔,她为什么这么突然,要定今天。”
那叫吉叔的中年男人沉默地爬着楼梯,从他的脚步和弯腰的姿势,看得出他这一天已经十分疲惫了。
“吉叔。”朱塞又喊了一声。
“蕙兰她啊,今天早上……”吉叔说,半哑着嗓子,说话都破音。
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朱塞看着他。
“蕙兰不想我们说啊,”吉叔讲,“她希望在你们心里,能一直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朱塞愣了一会儿,吉叔继续向上走,朱塞跟上去。
“请的人什么时候来?”朱塞轻声问。
“半小时后来。”
“该见的人她都见过了吗。”
吉叔说:“都见过了。”
“子轲呢,”朱塞问,“子轲放学了吗?”
吉叔没说话。
周穆蕙兰躺在床里面,朱塞几天没见她,她是坐都坐不起来了。
病情恶化得突然,明明是冬天,房间几扇窗户却全敞开着,寒风刺骨。朱塞心道,房间里躺着病人,窗户就这样开着。他过去关窗户,一出动静,周穆蕙兰醒了。
“小朱……”她喊他,“把窗户打开……我想透透气……”
朱塞坐在她床边,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叠成块的海报,打开来。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剧院租给谁了吗,”朱塞说,他看了周穆蕙兰的脸,声音颤抖,“租给了林汉臣,排的梁祝,今天首演,你想不想看?”
周穆蕙兰看了他,女人的脸上化了点妆,到这时候了,朱塞走近她,还能从她身上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