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啊,”大姨在旁边吃着饭,筷子一放,“天天是不错,条件好,也能吃苦。”
妈妈伸手一顿捏骆天天的小脸蛋:“那天我同事还说,汤贞怎么了,也就是出道比天天早。天天现在还没出道呢,等天天一出道,指不定多红呢!”
大姨看了她一眼:“这种话你在外面少说。”
大姨说,现在公司每天都在研究,特别是魏萍,急死了,一趟趟往毛总那跑,商量着怎么打造“木卫二”和骆天天。在她们看来,前面有个汤贞在,对骆天天太碍事太难办。喜欢汤贞的观众很难同时喜欢两个这样的人,特别骆天天“暂时”还达不到汤贞目前的业务水平。
她一顿发愁,还跟骆天天说,让天天自己也想一想,琢磨琢磨以后想怎么发展:“别成天不拿出道当回事。”
骆天天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天冷得快,他脖子上围了一条大红围巾,是梁丘云他娘从乡下织了寄来的,给“云子”织了一条,给“云子的小助理”织了一条。梁丘云不爱搭理他,要不是祁禄正巧看到那个包裹,这围巾十有八九叫梁丘云给别人了。
骆天天那天问祁禄,为什么梁丘云现在对他这么坏:“这个王八蛋,他以前对我那么好。”
祁禄只肯说实话:“云哥对谁都挺好的。天天,你不要老是和云哥——”
骆天天说,他对我的好是不一样的好!
祁禄没脾气,看了他:“好,他对你是不一样的好。那你就更不要老是和云哥发脾气了。你不使性子,他也不会和你发火。”
骆天天气道:“是他先和我发的火,现在是他欺负我!不是我欺负他!”
看祁禄的表情,明显就不相信他。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梁丘云是个好人,所有人都知道梁丘云生来与人为善,是个随便使唤随便欺负他都不会生气的大老实人。
所有人见到梁丘云对骆天天的态度,第一反应也都是,能把梁丘云这么好脾气的人激成这样,这孩子该有多气人。
祁禄也不例外。“他欺负你干什么,你摔伤那次,他第一个发现的,他当时多担心你。”
骆天天还在生闷气,耷拉着脑袋坐了一会儿:“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抱着你去的医院。你忘了小时候他对你有多好了。你一不想走路,就是他背着你走,你想吃什么喝什么,他再忙也会去给你买,要么就让我们去帮你买。有一次公司发工资,正赶上你过生日,他工资都给你买礼物了,买那个游戏机,你都忘了吗,你拿着玩了不到一个月就扔了不玩了,他都没生气。”
骆天天低着头,突然觉得一阵委屈,特别难受。“我没忘啊……”他小声说。
祁禄跟骆天天讲,云哥很少很少发脾气的:“我不知道你和云哥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你乖乖的,不要和他吵,不要和他闹,他肯定还是很喜欢你的。”
骆天天躺在护士铺好的床上,呆呆望着头顶积灰的三角风扇。
护士把冰凉的膏体涂抹在他眼底下:“这是麻药,不要碰。”
我乖乖的。不吵不闹。
骆天天闭着眼睛想。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理作用,短短几分钟,他闻到皮肤烧焦一样的糊味,从自己眼底飘过来。
他爱漂亮,爱自己的脸。长这么大,这还是骆天天第一次自己一个人来医院。他谁也没讲,谁都瞒着,偷偷来的。他有点慌了。
我乖乖的。不吵不闹。他对自己说。
等睁开眼睛,骆天天眼眶通红,看着镜子,发现自己眼底下原本有痣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更大的凹进皮肤里的坑,原本光滑的脸被挖掉块肉一样。
他吓得手一哆嗦。
护士拿了两支药过来,一看骆天天那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笑道:“回去好好擦药,慢慢就好了。长这么好看,好了以后更好看。”
骆天天连忙点头,他从口袋里拿出他哥给他的宝贝墨镜,着急把眼底下的坑给遮住了。
*
林汉臣导演的新戏《梁山伯与祝英台》首演当天,嘉兰天地艺术剧院朱塞朱经理的手机一直处于繁忙状态。演出晚上八点钟开始,下午四点钟剧组已经乱成一团。朱塞穿过后台走廊,一下楼梯,撞见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这部戏的主演汤贞。
汤贞穿着戏服,蹲在一个坐在楼梯上的小男孩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