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一面蹲身执礼,一面扬声唤人送客,“瑗华,送送二爷。”
瑗华掀帘立在门边,梁霄拉不下脸面再去说软话,只得悻悻退了出来。
梁霄刚走,张嬷嬷就来了。明筝倚在她腿上,闭眼由着她替自己按揉额角。她当真累得很,这些日子殚精竭虑为芷薇的婚事筹谋,梁霄这个本该最支持她、与她一条心守护家业的人却频频给她找些麻烦。
她不生气,也不难过,只是失望,一次又一次,每次在她想要再信他一回,再试试向他迈出一步时,他就会以非常幼稚可笑的方式让她的好意变成笑话。
“今日这么一闹,很快消息就会传开来,”张嬷嬷猜不透明筝在想些什么,她太冷静,也太得体了,她像是个没有情绪的假人,明知今日这场闹剧是谁在布局、想达到什么目的,她竟都没有向梁霄提一句那个人那个名字,她不哭不闹,甚至表现得像是根本不在意,“若放任那孩子生下来,奶奶的脸面……您何不趁机向老太太诉诉苦,哭一哭?此事是二爷做得不漂亮,是他亏欠您……”
明筝抿唇笑了笑,“我知道妈妈是为我好。”她摆手中断张嬷嬷的服侍,坐起身来,仔细对镜抿了抿鬓发,“我心里有数,您不必劝。把那两人好好送出去吧,今儿事,吩咐底下丫头仆役,谁也不准再提。”
张嬷嬷叹了声,只得蹲身行礼,“是。”
月明星稀,虢国公府后园,陆筠缓步踱进垂花门。平素这个时辰二门应已落钥,今儿为着他被召入宫,阖家都翘首等着消息。
远远就闻上院一阵笑语,侍婢在廊前见着他,正待行礼通传,陆筠摆摆手,示意不必惊扰众人,他在抱厦解了外氅,抚袖正朝里走。蓦然里头谈到一个名字,令他脚步顿了下来。
“那明氏一向端淑稳重,从不出错,只那么一个缺憾,便是多年无子。为这事儿,可没少被挤兑,夫家妯娌几个儿,但有个什么不顺意,就背地拿这短处讥讽,明氏也是好性儿,承宁伯府规矩一向乱七八糟,她倒也能处置平和。”
“这下可不好了?这一有了身孕,侍婢急吼吼跑去衙门报信儿,连卫指挥使司看门的小旗都听见了,如今传的沸沸扬扬,梁世子终于有后,想必过不了多久,京里这些人家就该上门道贺去了。”
话音刚落,说话人猛一回头,见着陆筠肃容立在帘后,已不知来了多久。
第10章
屋里人纷纷站起身,“侯爷,怎么不叫人招呼一声?快进来,老太太正念叨您呢。”
陆筠点头唤人:“二婶娘、四婶娘。”
朝里走了两步,撩袍就要跪下去,“孙儿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连忙叫人把他搀住,“自家房里,不拘这些虚礼。今儿皇上喊你去,是有什么吩咐?”
陆筠行了常礼,退后坐在椅上,“皇上有意留孙儿在京,执掌上直卫。”
老太太等人均是一喜,“当真?不叫你回西疆去了?往后长久留在京里?这可太好了。”
陆筠沉吟道:“孙儿尚未应答……孙儿多年身在西疆,对西边地形、局势都比较了解,若西夷人有什么动作,需得……”
“不许去!”老太太虎着脸斥道,“一去西疆去了十年,等啊盼啊,好不容易盼得你回来,再要走,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再熬十年呐?”
说得众人都慌了,忙不迭劝起来,“老太太不要说这样的玩笑话。”
“侯爷,您少说两句,顺着老太太吧。好不容易把您盼了回来,没住两天又要走,这不是伤老太太的心吗?”
陆筠站起身,躬身行礼道:“惹祖母伤怀,是孙儿不是。”
老太太想起那些伤心事,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罢了,是我老了,管不住自个儿脾气,叫你们跟着受累。我何尝不知,你是替皇上、替百姓戍守西疆,朝廷需要你,百姓需要你,可祖母我实在心疼,私心总想着你能退下来,回京就在我眼巴前,不必再受那骨肉离分之苦……你祖父、你二叔、六叔一个个埋骨大漠,为朝廷奉献了一辈子,到你这儿,就当祖母自私,就当祖母不识大体,筠哥儿,你考虑考虑,要不是非得你去,你就暂先在京里留几年,成不成啊?”
提起陆家旧事,众人心情都低落下来,二夫人眼圈泛红,泪洒前襟,强挤出一抹笑劝慰道:“娘,都过去了,别再想了,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筠哥儿回来了,又将要说亲,喜事一桩接着一桩,该高兴才是啊。”
提及“说亲”二字,陆筠抿了抿唇角,想说些什么,可现下气氛实在不适宜,不能再说些忤逆之言冲撞老太太了。
二夫人回头对着陆筠道:“筠哥儿,是不是啊?快劝劝你祖母,仔细待会儿又要头疼了。”
陆筠浅浅叹了声,接过侍婢捧过来茶亲奉上前,“祖母,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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