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夜的人事调动,很不寻常哪。
这时,胡马上前一步,躬身对我道:“娘娘,老奴得赶紧回宫一趟了,您千万别出……”
胡马的话还未说完,外头就传来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云雀等宫人喝骂的声:
“蔡公公你好大的胆子,未经通传竟敢随意惊扰皇后娘娘!”
蔡居嚣张的声音传来:“咱家是拿了陛下的手谕来的,便是外头看门的路大人都不敢拦,各位姑姑还是站远些。”
我登时怔住,李昭的谕旨?
我立马看向底下的胡马,胡马这会儿眉头深锁,对我道:“老奴先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罢这话,胡马迅速在他干儿子胡寂耳边低语了几句,手紧紧攥住拂尘,从内间走了出去。
我这会儿也顾不上卧床养胎,一把掀开被子,踩着绣鞋疾步行到小门跟前,透过雕花木墙的缝隙往外看。
此时外间站满了人。
有我府上的宫人,门外站着剑拔弩张的大福子等卫军,他是外官,没敢带人进来,可手已经握住了绣春刀,而门口则站了七八个内官,为首的那个就是蔡居。
蔡居一手拿着拂尘,另一手高举起封折好的绢帛,他全然没有往日做小伏低的谦恭样儿,站得笔直挺拔,高昂起下巴,将拂尘扔给随行来的内官,眼珠转动,打量了圈四周,倨傲地盯着胡马,冷笑数声,直接往前冲,问:
“娘娘和瑞王呢?怎么不出来接陛下的手谕?”
胡马上前一步,挡住蔡居的去路,用拂尘抽了下蔡居,冷声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直闯皇后的内室!”
“是,是奴婢冒失了。”
蔡居笑得暧昧,躬身往后退了几步,可面对胡马的时候,又是一副傲慢,他上下打量胡马,当着胡马的面儿打开手谕,冷声道:“胡公公,还不跪下接旨?”
胡马眯眼,仔细端量手谕上的字迹和玺印,脸色大变,立马跪倒在地。
蔡居勾唇狞笑,盯着胡马,口述手谕:“胡马以权谋私,现革除其掌印一职,交由北镇抚司彻查。”
我登时惊住。
胡马这些年一直小心谨慎,惟李昭马首是瞻,避着后宫和权阉勾结的忌讳,知道云雀是我的心腹侍女,哪怕再喜欢,多年来也都不敢随意亲近,便是睦儿送他一只普通玉马,他都不敢接,千里迢迢让人送回洛阳,自行罚跪勤政殿外,说胡马以权谋私,我是万万不信的。
果然,胡马也是愣神了,他立即要站起斥骂蔡居,可顾忌着那张手谕,已经起来的一条腿立马跪下,细思片刻,冲宫廷的方向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老泪纵横:“老奴伺候陛下三十余年,从未越矩半步!老奴不敢对陛下有任何怨言,可北镇抚司是个能把白打成黑的地方,老奴若是到不了陛下跟前陈情,愿跪死在此处,以报君恩。”
蔡居一愣,眼里转了几个来回,冷笑道:“陛下知道你这刁奴会狡言拒旨,行了,也别说儿子不念往日的情分,胡大伴既觉得自己冤枉,那便随咱家进宫面圣罢。”
胡马拳头攥起,挣扎着站起领旨,忽然,他指向蔡居跟前站着的一个内官,厉声喝道:“孙潇!你们几个素来跟着蔡居上蹿下跳,是不是你们在陛下跟前进谗言,污蔑咱家!”
那个叫孙潇的太监身子一震,尖着嗓子斥道:“胡大伴攀扯谁呢,你觉得自己无辜?哼,当年谋害圣躬和小王爷的梁元是谁提拔到勤政殿的?梁元跟谁学的下毒?今儿杜仲那老不死的妄图毒害陛下,已经交代……”
话还未说话,蔡居反手就给了那姓孙的太监一耳光:“闭嘴,同他说那么多作甚!”
蔡居转动着小指上的金戒指,斜眼瞟向胡马,阴森森笑道:“请吧胡大伴,有什么冤屈尽管到陛下跟前说去。”
我心里的不安越发重了,杜仲跟了李昭这么多年,怎么会毒害李昭?!
而就在此时,杜朝义站不出了,老人急得六神无主,重重地拍了下大腿,立马就要出去问清楚此事。
还是睦儿手疾眼快,一把捂住杜朝义的嘴,不让他动弹。
我们里面的动静吸引住了外头的人。
蔡居再次面向内间,躬身见礼,扬声笑道:“陛下龙体欠安,宣娘娘进宫侍疾。”
事来的太突然,我还没有理顺思路,可下意识告诉我,不能进宫!
往前看去,蔡居将手谕交给底下人,立马要往里走。
而此时,大福子次郎一声拔。出绣春刀,睦儿这边也丢开杜老,掀开珠帘,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