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眼睛里去了?”
归菀直眨眼,晏清源把她小臂推开,捏住下颌,将她藏掖的帕子扯出在眼睛上轻揉了几下,低笑问“好了没”,归菀则稍仰着脸由他动作,点了点头,薄薄的两片嫣红樱唇,就这么微微张着,仿佛等他来吻,晏清源一笑,俯下去对着轻啜了下,见归菀立时睁大两眼,羞得两手一推:
“你不要这样……”
说完,下意识朝四下里看看,只见远处扎堆的兵丁各忙各的,根本无人注意这边,她手上沾的污秽,全都印晏清源两胸前了,他也不气,笑着摇了摇她的小下巴,起开身,在归菀脑袋上一拍:
“好好干你的活。”
归菀头一偏,从他手里挣脱出,默默继续刷靴子去了。
晏清源信步而出,不多时,见刘响东张西望的朝这边过来了,步子一收,等人奔来,问道:
“怎么,那罗延到了?”
刘响把头一摇:“世子爷,小晏将军在辕门外想见你,要来请罪。”
自得知晏清源要亲征,晏九云就一直惴惴不安,又焦灼又期待,好不易把人盼来,晏清源却不提召见他的事,勘测地形,根本没跟他招呼,晏岳斛律光等人几时去的他都不知道。这下,心里更急了,到底坐不住,马不停蹄奔来,刚到辕门,就被侍卫拦下,他不敢强闯,闷闷在辕门外溜达好半日,才逮住刘响的身影。
刘响当时便虚应了几句,料想晏清源不一定愿意见,此刻,看晏清源神情颇淡,没什么反应,也拿不准了,两只眼定在他脸上翘首等着。
“不见,你告诉他,老实给我待军营里,少给我惹事。”
晏清源声音不高,神色平静,话却严厉,刘响也深知这回小晏铸了大错,不敢替他说一句话,迭声应下,转身就去了。
见到晏九云,把话一传,刘响看他露个难过的样子,一双靴子,焦躁地朝地上踢了两踢,连带着一旁的骏马仿佛都知道主人心绪不宁,跟着甩起了马尾,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无辜地瞧着两人。
“我说,小晏将军,”刘响忍不住发话了,“这事,前因后果我也知道些,虽不能全怪你,可你到底也是疏忽了,这个人,是从邺城起就给你下好了套,人家就等着你钻呢!”
一语中的,把小晏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露出个十分惭愧的神色,双唇蠕动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一想到慕容绍刘丰生,平日里待自己言笑晏晏的那个样子,整个人被火烤一样难受。
“小叔叔,他是不是不肯原谅我了?”晏九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这会,完全把希望投注在刘响身上,刘响见他那个表情,倒和多年前在晋阳时别无二致了:只要犯错,最怕的就是晏清源不原谅他。
刘响心中一叹,也有些不忍,脑子这么一转,先小心试探起他:
“小晏将军,我问你,你就没想过这个刺客的来头?”
萎靡不振的晏九云,一听这话,还是没多大精神,无力点了点头:“他水性很好。”
“就这?”刘响颇觉失望,手一伸,安抚了下那不停挪步的马儿,无可奈何看着他,“回去吧。”
“我不,我要等小叔叔见我!”晏九云那副倔劲儿上来了,腰杆子一挺,走了几步,径自对着辕门要跪,气的刘响一把将人拽起来:
“小晏将军!”
又不好大声嚷嚷他,把人连推带扯,弄到一边去,压低嗓门:“你这是做什么?这件事,太宰本来都替你压着,大行台那些随从也都交待过了,上报给朝廷,也说的是巡堰时因狂风之故遭的不测,世子爷想办法把这事兜住,你要这个紧要关头闹得三军皆知是你带了奸细害死两员大将吗!”
一气说完,刘响那个指责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晏九云又急又愧,攥着马鞭,眼巴巴地望向刘响:
“我知道我错了,我,我想跟小叔叔好好说说。”
刘响肩头一耸:“说什么?小晏将军,如果你真觉得错了,对不住大行台刘将军,也对不住世子爷,你就该……”
后头的话,险些脱口而出,刘响自知不是自己该说的该撺掇的,没世子爷的允许,坏了事,那才是不妙,他不愿逞这个口舌之快,闭嘴不提,安慰他几句,掉头走了。
这个当口,归菀已经弄了满头的汗,等晏清源再走来查探,那双马靴干干净净地摆放在一块白石上,没树荫,借的是大纛斜过来的影儿。
真聪明,晏清源噙笑而视,立在不远处,看归菀正收拾毛刷,动作不笨,斯斯文文的,莫名好笑,他的笑容也就更盛了。
“世子爷……”刘响就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瞧几眼,有点欲言又止,晏清源似有所察,从鼻腔里逸出声哼笑:
“顾媛华一死,陆归菀又被我带了出来,我人都不在邺城,他们没有能联络的人,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只能干等,我就是要他们干等,什么时候熬不住了也就该狐狸出洞了。”
一语揭晓,刘响很是了悟:“世子爷,你不杀陆归菀,是留给他们的饵?”
晏清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而是负手朝前走了,刘响一看,便也自觉避嫌往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