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会没有——”凤英丝毫感受不到嫂子的恐惧,笑嘻嘻说道,“卫民给我说,小时候家里人出去种地,大哥带着他在家门口玩,就来了一只狼,可把他两个吓坏了,还好是在家门口,又养了狗,大哥壮着胆子拿了根棍子将狼赶走了。”
赵国兴并不能完全听懂湖州方言,可凤英边说还边做动作,她靠着动作再一联想哪里还有不知道的,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加快脚步紧跟着凤英,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天已经黑透了。
凤英自然也回不去了,三个女人连着一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夜里头屋子外也不知啥东西嚎叫,吓得赵国兴一宿没睡好。
林卫国的外婆到底没有扛过去,在医院挨了两天就走了,林卫国帮着几个舅舅办了丧事,原本要走,却被几个舅舅堵在了门口。
“国伢子,这就回去?”大舅抽着旱烟走了进来。
“是啊,厂里事多,探亲假也快到时间了。”林卫国见三个舅舅后头跟着表弟们,不由蹙起了眉头?。
“别急着回去,过来过来,”大舅招呼林卫国进去。
林奶奶见状问道:“大哥有事儿?国伢子急着赶火车。”
“急啥?”二舅不乐意了,进来怼林奶奶,“娘是走了,可还有事儿没说清楚呢。”
“有啥事你问爹去,国伢子能知道啥?”林奶奶冲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头爹不管事,他们在昆岗那么些年,只带了国伢子一个,比亲儿子还亲呢。”二舅意有所指,瞥了眼正蒙头吸烟的大哥,“你说是吧,家里头几个小的,连抱都没抱过几回,倒将一个外姓人养大了。”
这话说得诛心,林奶奶气的眼圈都红了:“当初爹娘要去边疆,是问过几个小孩子的,谁都不愿意去,这才过来问我,我也不舍得,可爹娘说他们老了,带着国伢子过去养上几年也能顶个人力,这会子倒说这样的话,若你们当初舍得,国伢子会离家这么些年?”
“别说这些没用的,”二舅不耐烦了,摆了摆手,“谁都知道昆岗地多粮食多,种地还有工资拿,二十年了,老两口能花多少?还不都花在这小子身上了?”
林卫国一听简直气个仰倒,说句实话,外公外婆对他并不算好,两老口凡事都先顾着自己,发了工资先买烟,买了肉煮好了也不等他自个儿先吃,待他玩够了回来连肉渣都不剩,大夏天跟着外公去戈壁捡柴火,让他拉车,车轮子陷进沙子里拉不出来,外公干看着就是不帮忙。
那会儿家里穷,吃不饱,外公外婆也不想着他,他稍大些便自己想法子,去胡杨林里套野兔子,到水稻地里逮鱼,跑瓜田里偷西瓜,打麻雀,但凡能填饱肚子的法子都想了,渐渐不但能自己填饱肚子,反倒常常往家里带些野味打打牙祭改善生活,哪里是二舅说的钱都花到他身上了。
“大舅二舅,”林卫国索性坐下,“有什么话直说,说清楚道明白了我还得赶紧走,火车可不等人。”
“呦,国伢子,”二舅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长本事了是吧。”
“老二——”大舅叫住弟弟,“不是我这个当舅舅的故意为难你,可你跟着你外公外婆在昆岗这么些年,他们老两口不能白养你吧。”
“我这不是回来给她送终了吗,”林卫国毫不相让。
“这就算完了?”大舅不乐意了,“这么些年老两口存下的钱呢?都给你了吧。”
原来这才是重点,林卫国冷笑:“存钱?欠了一屁股债都是我还的,欠条我都带来了,大舅是预备将这些钱给我吗?”
大舅一惊,顿时说不出话了,可二舅不信:“你唬谁呢?他们在昆岗那可是拿工资的,怎么会欠债?”
“怎么会欠债?”林卫国不慌不忙说道,“工资发下来先买烟再买酒,有剩余全都买肉。”
“那也不至于欠债吧。”二舅明显底气不足,他自己的爹娘还能不清楚,外甥说的只怕假不了。
“不至于?你当昆岗是金山银山?那里是戈壁滩沙包窝,有啥?”林卫国越说越气,“有冷风,有黄沙,即便拿工资那也是按劳分配!何况外公外婆究竟为啥去的昆岗,当年我小不知道,难道如今还不知道?”原来他外公外婆当年因为家里有几亩地,被判了地主,到昆岗时劳动改造的。
林卫国一番话掷地有声,大舅吧嗒了几口旱烟,沉默片刻:“他们怎么说也将你养大了,如今你不能在堂前尽孝,总该有所表示吧。”
这是明目张胆的要钱啊,赵国兴一听气的肝疼,抱着林早早的手不由缩紧,林早早吃疼,哇一声哭了出来,林卫国连忙接过林早早,说道:“外公外婆去昆岗时你们都已经成家立业,孩子也都能跳会跑,按说该你们跟着老两口去昆岗受苦,到头来我个孩子替你们受了,该你们给我钱!”
“你——”二舅恼了。
这时,屋外一阵喧哗,随之涌进来一群乡亲,由林早早的幺爹,也就是林卫国上高中的弟弟林卫平带着,“林老师,怎么回事?我听说有人来家里闹事?还拦着不让国伢子回去?建设祖国边疆的人才,谁敢拦?”来人是村长,因林爷爷是村里老师,倒是十分受人尊敬。
林家大舅二舅一瞧愣了,他们是外村人,这么多人,若真闹起来他们必然吃亏,始终未开口的三舅这时说话了,笑嘻嘻迎上村长,当起了和事老:“哪里不让国伢子回去,我们几个当舅的那是舍不得,这么多年没见,这才呆了几天就要走,我们过来送送。”
“不是——”二舅正要说话,让大舅一个斜眼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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