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禄同样看中石咏与唐英两人,因此打算一碗水端平。唐英那边捡了一门亲事的大便宜,石咏这边就给他将官职升一升,算是个甜枣儿。
消息一传出去,造办处的同僚们吃惊之余,少不了也做些表面文章,向石咏道贺。
石咏却先去见了主事王乐水。
“王主事……”
面对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王主事,他当真有些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一进造办处先遇到了这样一位耐心提点、处处扶持他的上司,石咏走过的路绝不可能这样顺逐。
说实在的,自打他进造办处,有几个月在外头出差,后来又分出半天去画工处,王乐水这边,他还真没有好好帮这位上司多做点儿事。如今竟被提了官职,他随即就被从王乐水手下调走,即便现在再想多帮帮王乐水也不可得。此刻石咏心里,满腔的都是愧疚与遗憾。
“茂行,”王乐水也开始用表字称呼石咏,他呵呵地笑着,拈着颏下稀疏的几缕胡须,说,“自打你进造办处,我就知道你在我手底下待不长。让你整日整理文书,统计进度,盘点入库出库,委实让你屈才了……”
石咏极不好意思。他是经过职场打磨的,自然明白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的道理。说不上什么屈才不屈才的,倒是这份工作让他基本上摸清了整个造办处的运作模式,也和各处的官员与工匠都打了照面,开始构建自己的人脉。因此在王主事手下的这几个月,他实在是捡了大便宜。
此刻听见王主事这么说,石咏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能表达自己的感激,只能深深地一躬到底,一切尽在不言中——
岂料王乐水却并不在意地哈哈一笑,只说:“茂行,你莫不是担心你走了之后没人帮我?这你就多虑了,早已人打过招呼,等着补进来的书吏可不止一个两个……”
石咏:这样啊!
王乐水又说:“再回想这段时间,你给我惹的麻烦可也不能算少!”
石咏赶紧不好意思地挠头,又连声向王主事道了歉,这才从东配殿的小间退出来,心里有些纳闷:怎么自己离开,王主事显得高兴得很,自己个儿……真这么讨嫌么?
他倒是不知道,王主事在他身后,望着石咏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可又是在为石咏感到开心。
委署主事,多是副职。养心殿造办处的规矩与别处差不多,正职大多要管着人事、控制进度、沟通上下级,而副职则必须是精兵强将,能实干的。因此王主事听说石咏提了一级,得了这个职务,打心眼儿里为他高兴,早先那么说,也是为了让石咏别再那么婆婆妈妈,赶紧到新地方去当差去……
石咏新进的画工处,人们的反应却又不大一样。
画工处并不在养心殿范围之内,而是慈宁宫外扩建出的一排茶房里。石咏以前往这里跑过很多次,后来又曾半天半天地待在这里,早已和这里的同僚与画工们都混熟了。而且他的好友唐英也在这里当差。
可是现在,石咏的品级已经比唐英高了一级。唐英资历比石咏老,在旁人眼里,唐英的“业务能力”也比石咏出色不少,两相比较,旁人多有为唐英抱不平的。
唐英却毫不在意。
石咏到了画工处,除了更多了解一些画工处的运作规程之外,也花了很多时间在完成和改进他的动画册子上。
这些落在同僚们眼里,说辞便多了起来。
“听说石主事的画艺并不怎样,年总管曾经亲口评价过。”
“可谁叫人家入了十六爷的眼?”
“哼,只知道奉承上峰,十六爷也真是,提拔这样的人上来……”
“嘘,别说了,宫里水很深的,你怎么知道人家是什么来头背景?言多必失,你还记不记得上回那个在养心殿里上吊的笔帖式,据说和这位……也熟得很。”
“唉,谁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什么猫腻!”
石咏对这些传言则如充耳不闻,每天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淡然处之。
石咏的新上峰姓毛,原名叫毛盛昌,可是因为任了画工处的主事,所有有个外号叫“毛延寿”。毛主事一开始对石咏的“幸进”也颇有微词,可是待见到石咏做事的这份沉稳劲儿,多少转了些看法。
唐英也时时过来安慰安慰石咏,他看了石咏绘制的动画本子,只笑说:“画法不同而已,我觉得挺好。像你这样的画法,我就画不来!”
石咏登时笑逐颜开,觉得唐英不愧是自己的朋友,心胸开阔,不拘泥于成法。毕竟他这种画法在后世也是能成为主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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