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英见劝之无用,渐渐地便也不再劝。
如今万寿节既过,造办处的书吏和笔帖式们忙过一阵终于空闲下来。唐英和石咏却都因为手上有活儿,依旧忙个不休。待到了饭点,其余画工们都去吃饭去了,唐英才起身活动活动,见石咏还在伏案忙碌,唐英便出声招呼:“石兄,走吃饭去!”
石咏应了,随唐英一起出去。
唐英看了看,没见到察尔汉的人影,扭头看见西配殿那边察尔汉占用的那间屋子门正掩着。
“我们叫上察尔汉一起吧!”石咏随口说。察尔汉比较贪,但是人不算坏。
唐英点头,两人一起朝西配殿的那间屋子走过去。
“奇怪,怎么他这门从里头反锁着?”唐英推了推门,抱怨一句,随即伸手拍门,“察尔汉,察尔汉……你在里面么?”
正在这时,石咏忽然听见郑旦的声音在耳边冷然响起:“石咏,快,那里面不大对!”
石咏一怔,顾不上去向那屋里究竟是怎么个“不对”,反正郑旦一说,他就立刻斜过身体,肩膀重重撞在门上。
唐英一愣,随即也和他一起,两人同时使劲,撞了两下,一起将从内反锁的门撞开。
他们面前,只见一双脚正悬在空中,幽幽地晃荡着。
察尔汉……投缳了。
第63章
石咏与唐英破门而入,正见到察尔汉投缳自尽。石咏哪里还想得到其他,一面大声叫人,一面与唐英一道,上前去抱住察尔汉的双腿,将他从绳圈中放下来。
石咏还张罗着要为察尔汉急救,唐英却拦他:“身子都冷了,没……没救了……”
唐英与察尔汉私交尚可,又是同时入衙门的,此刻两人撞见察尔汉自尽,唐英心里更比石咏难过上好几分。可他并无起死回生之术,眼见着好友死了,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令人难受万分。
可是难过归难过,下一刻,石咏和唐英就被堵在察尔汉房里。除了他们造办处的人,内务府慎刑司的人很快也赶到,逮着唐英和石咏逼问:
“察尔汉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们两人是头一个发现察尔汉自尽的?”
“你们进屋的时候,有没有动过屋里的东西,死者有留下什么文书字纸之类的么?”
“……”
这些话石咏听而不闻,仿佛他耳边嗡嗡嗡的都是苍蝇在飞。此刻他盯着察尔汉那双睁得滚圆的双眼,心里回想起他曾经亲眼撞见察尔汉与广储司的人以权谋私,吞下四成送到造办处的金子。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察尔汉还曾劝他,“水至清则无鱼”,在内务府里,没有哪个人是能独善其身的;除此之外,察尔汉还提出要分给他一部分“好处”,带他一起发财……
可是,此刻石咏盯着察尔汉的双眼,心想,察尔汉分明就是死不瞑目啊。
这时石咏自然免不了懊悔,早知有今日,他该多劝劝察尔汉洁身自好的。
“你们既然不肯说,少不了随咱家到慎刑司走一遭!”这回说话的声音尖声细气,石咏一抬头,果然见说话的是个穿着太监品级服饰的公公。
“我们不肯说什么了?”旁边唐英叫起撞天屈来。“我们原本只是想招呼同僚一起吃饭,没想到却撞见这样的情形。”
唐英提醒了石咏,他本能开始觉得这事情不大对,当即帮着唐英一起开口:“是呀,我们撞开门的时候,造办处好多同僚已经赶到,就在外头看着。这屋里的东西,我们既没有动过,也原没功夫去动;倒是这位公公,您一过来,也不问死者是谁,今天见过什么人,什么时候一人进这屋的,相反,倒是一上来就先问逼问我们在这屋里有什么发现,您是不是一早料到造办处会出这样的事儿啊!”
石咏这人并不擅言谈,可是这一番话,却说得十分犀利,连在一旁的唐英都转过脸望着石咏,似乎对他刮目相看。
内务府慎刑司过来的这名太监被石咏挤兑得满脸通红,咳嗽一声,说:“这位‘小’大人,您这般说,是觉得咱家有什么私心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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