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都是差不多年岁的人,胤禄自小生在皇家,却何尝不是一直黄金笼子里的笼中鸟,与石咏比起来,谁幸运,谁不幸,其实也有点儿难说。
石咏想了想,便道:“十六爷放心,卑职一定不负厚望,将这差事做好!”
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却将胤禄就此逗笑了,背着手朝他虚踢了一脚,说:“谁对你抱有厚望了?别把自己太当盘儿菜。你这回去南边,别的不说,好好吃,好好逛,见着美人儿,也替爷多瞅几眼……”
石咏:……
胤禄续道:“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回南下的机会,可别浪费了。”
石咏却想: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南下的机会,好好吃好好逛那是必须的,待到见着南边有那做工精美的古董文物,可得多瞅几眼,否则就浪费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见过胤禄,石咏心里有了底,就开始着手准备。他的本职工作,上面有主事王乐水顶着,原无大碍的,剩下的,就是他自家的事情了。
下衙之前,有个小太监来找石咏,将石咏叫了出去,于无人处,递上一包东西,说:“这是魏副总管给大人奉上的程仪,请大人一定要收下。”
石咏还没醒过神来:他自己这也才刚得到的消息,怎么就有人送程仪过来了。
“副总管说,承大人的情,小徐那边……已经没事了。”
那小太监将包袱举得高高的,又重复了一遍,“万望大人笑纳!”
石咏无奈,见对方一副自己不接就不肯走的样子,只得抬手接了包袱。哪知自己刚接下东西,对方一转身,瞬间就跑了个没影儿。
石咏打开包袱,看了看,见是一件大毛的外套,外加二十两银子——是实惠而丝毫不打眼的东西。
听那小太监传话,该是小徐当日受的刑杖虽重,但是并无大碍。而且小徐被送去了辛者库,可能魏珠也有些关系,能够托人照应,反倒比在御前当差要“安全”得多。
所以魏珠听说了石咏要出差,便打点送了这么一份低调的程仪。
下衙之后,石咏将东西带回家,将五日之后出差的事情告诉母亲与二婶王氏。两位长辈都是吃惊不小,还在恍惚呢,石咏已经将东西塞给石大娘,说:“娘,我出门去见一下夫子!”
姜夫子一家,既是邻里,又是弟弟的业师。因此石咏前往姜家,拜见夫子,郑重请托对方,在自己出差期间,将石家照应一二。
姜夫子听说,慨然应了,还说石咏:“这是应有之义,你即便不说,我们也原该这样做。你便放心吧!”
第二天,石咏照常上衙,下衙之后,他从西华门离开,拐了个弯儿,往永顺胡同过去。
他考虑了良久,觉得还是有必要将自己要出远门的事儿告诉伯爵府一声,拜托堂伯父富达礼稍许照应一下家人。
毕竟富达礼是正白旗都统,管着正白旗旗务。而石家在旗,万一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富达礼那边出面会好一些。
无论富达礼给他热脸也好,冷屁股也罢,这一趟往永顺胡同,石咏无论如何都得去。
石咏到了伯爵府,富达礼那边正巧有事,外出未归。石咏见来得不巧,准备改日再来的时候,庆德正好来到门口,见了石咏,一派欢喜地迎上来,称呼一声:“咏哥儿!”
在石咏进养心殿造办处当差之前,庆德曾经对石咏多有指点,对石咏的差事很有些帮助。石咏上次来拜年,就是想对这位伯父表示感激,结果没遇上。这次遇上了,石咏赶紧给庆德行下大礼,又将即将远行的事儿向庆德说了。
“咏哥儿这是……得了差事南下,监办万寿节的贡物?”庆德又惊又喜,双眼放光,望着这个“出息了”的侄子。
“哪里哪里,”石咏想,他哪里谈得上是去“监办贡物”,“只是上官命我随行,跟着一路上打打杂,看看学学而已。”
庆德一想也是。
早先他隐约听说这个侄子在宫里“擅自出头”、“惹了事儿”,自然觉得石咏仕途难再平顺,便不怎么对石咏上心。可如今听说石咏即将跟着主官南下办差,庆德立即省过来,石咏当是无意中交了好运,入了贵人的眼。
下江南去三大织造监办贡品,这可是肥差中的肥差啊!
庆德连忙将石咏请进自己的书房,推心置腹地旁敲侧击了一番,试图知道造办处到底发生了什么。岂料这会儿石咏倒记着那“少说少做”的四字真言了,无论二伯怎么问,石咏到底没把十六阿哥点他了去“看世界”这种事儿给说出来。
当石咏提起,拜托伯爵府照应寡母幼弟的时候,庆德自然满口应下。他的眼光在石咏身上转了转,当即谈起京官到地方办差时候的种种“注意事项”,其实也就是各种“刮地皮”的法子,末了提醒石咏,江南人杰地灵,各种字画、玩器、古董……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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