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必须庆幸,沐青霜虽从未正式得封过武将职衔,心中却一直以“为将者操守”做底线自律。
将者,杀伐果决只在战场,于乱军之中取敌首级无半点悲悯,是为国,是为民。
可下了战场后,就必须敛起杀气,遵循律法准绳与公序良俗。
为将者是国之利器,却不是刽子手。
沐青霜松开掐在他喉咙上的手,揪了他的衣襟将他上半身拎起来,重重往软榻上一砸后,便没再看他,顾自跃身下了软榻,举步行出花阁。
她站到了庭中,任由盛夏午后的炙烫阳光遍洒周身,渐渐回复清明神智。
赵旻那个疯子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她不能,她……
“萱儿。”
沐青霜循声扭头,正迎上贺征焦灼的视线。
她想也不想地扑进了他的怀中,下一瞬,她就听到了贺征鼓噪而紊乱的心音。
“没事就好,”贺征将她拥住,大掌轻轻抚在她的脑后,“什么都别管,就说你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事交给我。”
沐青霜在他怀中闷了半晌,蓦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杀人的事你也替我扛?”
“嗯,别怕,”贺征抬掌擦去她面上的泪,“你乖些,待会儿在人前就说什么都不知道,懂吗?”
他惯使长刀,掌心有薄茧,替她拭泪时那层薄茧在她柔软的面颊上轻轻摩挲,使她整个人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
他的话听起来明显就是以为她真将赵旻杀了,竟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最先想到的是替她顶罪。
这人真是……
沐青霜破涕为笑,哭腔颤颤却带了点奇怪的甜,像是小孩子邀功似的:“我最后,没杀他的。”
她在最后一刻想起了当年赫山讲武堂的夫子、教头们讲过的“为将者底线”,没有在战场之外因私怨妄造杀业。
她守住了对公序良俗应有的敬畏,她仍是那个俯仰无愧、堂堂正正的沐小将军。
“瞧给你厉害的,”贺征笑出了声,揉了揉她的发顶,说出了她最想听的嘉勉之言,“心中有敬畏,杀伐有行止,良将。”
沐青霜抿住笑唇,骄傲地抬起下巴,仿佛她头顶上不是贺征的大掌,而是大将军头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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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旻捂着脖子跌跌撞撞出来时,见贺征冷着脸立在廊下,忍不住暴跳如雷。
“贺征我告诉你,今日你护不住她的!就凭在内城殴打郡王这一条,她和她整个沐家……”
“啪”的一声脆响,将赵旻的话打断了。顷刻之间,他的左颊就浮起鲜明的五指手印。
就在赵旻傻眼之际,贺征疾如闪电地再度出手,从他怀中拿出那个绛色的小瓷瓶。
赵旻被贺征打懵了,半张脸都火辣辣的,眼见着就肿了起来,良久发不出声音。
很快,一队内城卫戍在一名皇后近身女官的带领下进了花厅,却被这一幕闹得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征转身,面无表情地向那队卫戍眼出手中的绛色小药瓶:“我在今日小宴酒席间察觉有异状,循线追查到甘陵郡王私自夹不明药物进入内城,恐郡王酿出祸端,在与他抢夺此物时发生冲突,将他打伤。”
赵旻瞠目:“你说是你打的就是你打的啊?我告诉你……”
“是我打的没错,”贺征对那名皇后的近身女官道,“为免此事存疑,我可以当面比对甘陵郡王脸上的巴掌印,趁掌印还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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