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征愣了愣,淡声解释:“我是被沐家收留的。”
令子都与齐嗣源见他似有为难,便没再深问,打着哈哈将这话头揭过了。
沐青演的妻子向筠匆匆行过院中,扬声笑道:“阿征,赶紧请你两位同窗入座吃饭,晚些咱们还要去西郊火舞祈福呢。”
循化人会在新兵入营前择定吉日,于太阳落山后点起篝火,歌舞祈福,祷祝他们得胜归来。祈福后便就着穹顶月光与篝火烈焰,豪迈热闹地向即将出征的人们劝上壮行酒。
若这其间有两心互属的少年少女,也会在趁着这盛会互赠定情之物,再躲着众人单独到小树林里说些私房小话。
都说“利州人豪放,以循化最野”,这样的盛会时,小儿女们趁机幽会,谁也不会嘲笑说嘴,只会友善起哄。
贺征见向筠并不像是要往饭厅去,便道:“大嫂若还有事没忙完的,交给我吧。”在沐青霜与沐青演的强烈谴责下,他终于改了对大家的称呼。
“没事。萱儿还在织坊,我去催她回来吃饭。”
沐青霜近来照旧让人守在织坊外,若是丫鬟小厮们去请她,毫无疑问会被撵,向筠只好亲自去催了。
“我去吧,”贺征顿了顿,“大嫂忙了整日,还是先去饭厅歇会儿。”
向筠也不与他客气:“那行,我领你两位同窗先过去。”
****
贺征快走到后门时,沐青霜也刚巧从织坊回来,两人在小径上迎面相逢。
沐青霜手中拿着已经织好的同心锦腰带,一时有些尴尬,藏也不是扔也不是。
贺征浑身一僵,看着她的眼神蓦地显出些悲伤的无助。
“你那是什么鬼眼神!”沐青霜恼羞成怒,将那腰带藏到背后,“跟你没关系,别瞎看。”
说完也不管他了,脚步匆匆与他错身而过。
贺征默默转身跟在她身后,死盯着她手里的那根同心锦腰带,眼尾渐渐泛红。
沐青霜头也不回地恼道:“你跟着我干嘛!”
“大嫂让我来唤你去吃饭,”贺征停了停,小声道,“子都和嗣源也来了。”
沐青霜后知后觉地回头:“你们仨不是一道去的利城么?他俩没被军府选上?”
“嗣源选上了,不过他家那边是八月十一入营,”贺征走上来,与她隔着半臂的距离并行,“这次征的兵是去江右上阳邑,在钟离瑛将军麾下。子都的弟弟妹妹还年幼,父母不希望他去最前线。”
“也是这个理,等开春后咱们利州征兵,说不得他能被点将,”沐青霜点点头,随口问道,“我早前忘了问,你说你想什么呢?好歹前朝相门之后,汾阳郡主点将你不应,反倒去应武卒做大头小兵,呿。”
之前这些天里,沐青霜忙着整理自己的心事,竟从未想起要问贺征这个。
贺征偷偷瞥了一眼她的神情,倒也不瞒她。“沣南贺氏虽大厦倾颓,但当年的许多门生臣属,还有贺家旁支宗亲,如今大约是散在各处的。”
时隔十几二十年,这些人里一定有部分已然改换门庭、另投他人,但必也会有些人初心不改,观望着有无贺家后人出来接过先辈大旗。
所以贺征不能走捷径一步登天,必须得一步一个脚印,让那些观望者相信,这个年轻的贺家后人值得他们重新追随。
“深谋远虑,贺二哥了不得,”沐青霜半真半假地笑赞他一句,随口道,“你先去饭厅吧,让疯子都他们与大哥嫂尴尬互瞪眼傻笑也不合适。我换身衣裳就来。”
贺征眉峰微拢:“只是在家中吃饭,做什么要先换衣裳。”
利州人素来活得大剌剌,并无太多繁缛讲究。平日沐青霜便是在外玩得满头汗回来,也只是洗把脸就去吃饭,从没有先换衣裳的习惯。
还有,明明跟她说了是令子都与齐嗣源一道来的,为何她偏只提令子都?!
作者有话要说:贺征匿名发帖:要入伍了,突然想把好朋友打毁容再走,我这心态是不是不健康?在线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