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镐京城破,贺楚护哀帝出逃时身中三箭,最终抱着哀帝在京郊首阳山跳崖,吐谷契在镐京扬起“大盛朝”王旗,隔岸观火近一年的江右藩王与拥兵列强们才醒悟过来——
亡国了。
“之后,便是这长达二十年的战乱。”贺征徐徐闭上眼,遮住满目猩红雾气。
其实那时他还小,许多事也是这些年在书院进学、在讲武堂受教的过程中,一点一滴拼凑完整的。
沐青霜心中不忍,犹豫着伸手拍拍他的肩:“当年那新政听起来是冒进了些,可初心却是对的。如今无论是非成败,都过去了,你尽力而为就是。”
她自认是半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明明与贺征一起进的书院,又一同在讲武堂求学,这些事夫子们也都讲过,可她从来左耳进右耳出。
也正因为这样,她虽素知贺征心有郁结,却从未想过郁从何来。
年少轻狂,自以为对他事事上心,却从未触及他心底真正的苦楚。
“你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拼尽全力去图此生俯仰无愧。我不怪你的,”沐青霜惭愧哽咽,“我只一个要求,贺二哥,你要保重。”
无论你最后还回不回来,只要活着就好。
贺征哑声苦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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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将话说开后,沐青霜告知兄嫂与家中上下,要大伙儿仍旧将贺征当做家人对待,一切如常,只再不许提“童养婿”这玩笑之词。
接着又给远在利城的父亲去信说明已答应放贺征离开之事。
沐武岱回信表示一切按她心意,并着重嘲笑了她的字迹,叮嘱她下半年回讲武堂后需花些功夫稍稍练字,余话不提。
其实沐青霜是个至情至性的小姑娘,又才十五六岁的年纪,伤心难过不可避免,不舍与留恋也是有的。
但经此一事后,她终于明白,每个人一生中都或多或少会遇到些求而不得的人或事。机缘造化,任你是谁都得束手认下。
至于那条织了一半的同心锦腰带,她最终还是不舍得半途而废,每日照旧花上大半日去织坊待着,认认真真将那条腰带织完。
她的大丫鬟桃红看得心疼,劝说“索性别再织了,没必要为这样为难自己”。
沐青霜道:“红姐,我不是置气,只是想对自己有个交代。”
与旁人无关,与风月无关。
只是十五岁这年无疾而终的少女心意,那些勇敢热烈、酸甜交织的美好回忆,值得她自己珍重对待,温柔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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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州各城的新丁武卒入营时间不同,循化城的入营时间在五月初七。
五月初五这日,循化城将在城郊举办祈福盛会,为即将入营的热血儿女送行。
令子都与齐嗣源老早得到这个消息,便相约找到循化来,打算共襄盛举为贺征送行。
他俩只知贺征住在循化的主街附近,却不知是哪一户,便在街头找人打听。
路人一听是找贺征,便笑指沐家的牌坊:“就那家。”
令子都与齐嗣源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赫山讲武堂甲班二十人大多出自平民之家,素日里贺征的许多言行细节与同窗们是有些不同,总多了份不经意的矜持讲究,却并不过分夸张,因此同窗们一直以为贺征最多就与令子都一样,出自殷实小户而已。
他俩登门时,贺征正好去衙门接受军府来人核对身份,便是沐青演亲自接待的他们。
得知这人是大名鼎鼎的“利州军少帅沐青演”,两个少年险些惊得当场跪地。
傍晚时分,贺征回来得知齐嗣源与令子都登门,就过去与他们打了招呼。
二人自是鞭挞他没有义气,对自己的出身家门藏得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