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何启被吓得脸都僵了,嗫嚅半天,嘴硬道:“我不写!”过了几秒,声音小了下去,带了丝哽咽,“我要平安回家的……”
老爷爷又低头去写字,没一会,把笔递了过来:“还是写几句吧。”
沈何启不动。
“小姑娘,不要放弃希望,但是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给家人留几句话,好歹给他们留个念想。”
这一次沈何启没拒绝,稳了稳心神伸手去接,看到自己的手,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颤抖得厉害。
手抖,飞机也抖着,字迹歪歪扭扭,她写下了人生中第一封遗书。
爸爸妈妈:
如果我逃不过这一劫,请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对不起,我爱你们。
……
飞机一个猛冲终于降落在跑道上,剧烈的颠簸后,响起飞速滑翔带来的轰鸣声,是人间最动听的声音。
机舱内爆发出欢呼声,劫后余生的人们相拥而泣,嘈杂中沈何启浑身的力气被抽了个干净,她瘫在了座位里,极度的恐惧和紧张持续了那么久,当这一切化险为夷,她几乎是虚脱了,过了好半天,才有力气去掏手机开机。
半小时前沈耀荣发微信给她问她到了没有。她告知过父母她改签之前的航班,不过万幸距离原本降落X市的时间只差了一个多小时,完全可以说是登机后又延误了,免得让他们担惊受怕一场。
还没等她回复,电话打进来了。
停机坪上救护车、警车、消防车都等候多时,车顶的彩灯在暗夜里流转,一闪一闪,映进沈何启的眼里,和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一起,令她眼眶生疼。
活着可真好啊。
她脚步还虚浮着,踩在地上有种软绵绵的不真实感,两条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行走间机械又麻木。
电话里只有一句简单又简短的“我在出口等你”,甚至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沈何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通往出口的路像永远也到不聊头,她一路风驰电掣地跑了很久,见到一片花海,她昨天来过,知道走过这片花海旁的拐角便能看到出口,可这时居然生出一股近乡情怯的犹豫。
她停下脚步,大口喘息,直到呼吸平缓再继续前行,这一次她没有再用跑的。
拐过弯,出口处金铮静静地站着,隔了数十米与她遥遥对视,手在耳边举着手机。
沈何启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通话居然一直都没挂过,也就是说她这一路的狂奔,他全部都听到了。
*
金铮在沈何启迈出出口的门槛前制止沈何启:“你行李呢?去拿。”
沈何启转身就走。
一旁的阿标惊得下巴都掉了,火急火燎好不容易等到老板娘从鬼门关回来,他家老板没有难以自持地上去亲亲抱抱就算了,关注点还这么新奇,居然有闲情逸致管行李。老板娘也是,不哭不闹,一点也不像差点回不来的人。
最绝的是沈何启还想搭当晚的航班回X市。
牛人一个。阿标心惊肉跳,差点当场给她跪下。
既然人没事,那就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了,本来金铮就气她好端端莫名其妙去换个航班,现在还作妖,他耐心告罄,也不说话,拽过人就走。
回酒店的车上阿标苦口婆心地劝了一路,也没让沈何启松口放弃当天回X市的原计划。
金铮全程冷眼旁观,一个字都不蹦。阿标给他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他还是不为所动。
到了酒店金铮先下的车,里头沈何启不肯动。
金铮站在外头与她对峙了半天,最终败下阵来,弯下腰上半个身子猫进车里,低低地叫了声“渣渣”,伸手紧紧把人揽进怀里。
死里逃生的沈何启也并不是很有力气机继续刚,他低头了她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下车的时候她夹在包里的清洁袋掉落下来,落在金铮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