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芳华宫后,訾妃取下念一送给她的纸鸢,金身狮子早已不复雄风,因染了尘土,看起来恹恹的,只是那双桃粉色的眼睛,依旧生机勃勃,似有洞穿人心的力量。
訾妃合衣躺在床上,听见有人从正门进来的声音,她仍闭着眼睛,佯装听不见。
天景帝看起来十分疲累,因为连日大雪,原本讨伐陈国之事暂且搁置,如今安抚民生才是最为紧要之事。
“訾妃。”
訾妃不答话,继续侧身朝里闭着眼睛。
“朕今日好生疲累,各地奏疏不断,皆是因着大雪。”
“呼呼呼——”
“大臣们说,这场雪灾死了很多人,百姓怨声载道,朕觉得好累。”
“呼呼呼——”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对朕?能不能和朕说说话?”
“呼呼呼——”
“念一的事真的和朕无关,你相信朕,好不好?”
“呼呼呼——”
“朕有那么多妃子,却偏偏对你情有独钟,难以自拔,哪怕你在大殿之上,对朕刀剑相向,朕都不忍心伤你分毫,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陛下。”訾妃坐起来。
天景帝欣喜地看着她,谁知她竟说:“若是当年未与雪国为敌,今日这场雪该如何应对,雪国应能给出不少良策。”
“你说什么?”天景帝立刻变了脸色,被怒气攻占的脸庞变成赤红色。
“妾身说若是雪王还在,必能救灾民于水火。”
“你还想着他,是吗?”
“妾身念着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天盛国之灾,乃是陛下当年害人之因所造成的。”
“朕要你知道,朕比雪王更有能力统领整个国家。”
“陛下和死人相争,真是没意思。”
“你……”天景帝捏住她的脸,“你是朕的妃子,是朕的女人,朕不许你提别的男人!”
“妾身不提,陛下便能忘记妾身曾是何人的妻子吗?”
“你们不过是挂名夫妻,他连……”
“那又如何?”
“朕看你是恃宠而骄,不知所云。”
“陛下大可禁足妾身,妾身说过,你我两不相见。”
“不,不是,朕知道,你还在生气,所以故意说气话叫朕伤心,朕知道,你只是在说气话。”
天景帝抱住她,他的身上俱是寒气,带着风雪的味道,尽显凄凉。
“陛下,拿着雪国百姓的安危胁迫了妾身这么多年,如今怎么不用了?”
“不是,不是,你是喜欢朕的,对不对?即便没有雪国那些人,你也会留在朕身边的,对不对?”
“陛下何必自欺欺人呢?”
“朕没有,朕没有,你的心里只能有朕,只能有朕。”
“若是陛下想叫妾身开心些,不如放妾身出宫吧?”
天景帝瞬间手足无措,摇头:“不行,朕不能放你离开。”
“妾身的意思是,陛下允许妾身出宫行医,救治灾民,如此妾身会感念陛下,也会开心一些?”
“真的吗?只要朕放你出宫行医,你就会留在朕的身边,是不是?”
“是。”
“好,朕这就下旨安排。”
“多谢陛下,案桌上是关于大雪时的些许应对之法,陛下可用以参照。”
“你写的?”
“嗯。”
“你……”
“百姓无辜,陛下当以苍生为重,稳固民生。”
天景帝拿起书简,仔细审阅,其中皆是关于大雪时,朝廷应如何处理的良策,他看着訾妃,有种从未认识过她的感觉。
这个在世人眼中仅剩美貌的女子,会骑射,耍的一手好剑,医术更是冠绝古今,如今看来更有治国之能,更加难得的是,她永远以百姓为先,以苍生为重。
“这些是他……”
“陛下何必多此一问,除了他,还能有谁教妾身这些?陛下可以吃醋,可以怪责妾身还念着旧人,但这些良策确实行之有效,望陛下采纳。”
很久以前,天景帝觉得他既能抢到訾妃,便是他的能耐,胜者就该抱得美人归,可是经过这么多年,他却越觉得从一开始他就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