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哥。就是他推薦我過來的。」嚴冬生一笑。
嚴春生在北坊幹了多年仵作,出了名的鐵面無私,他若能舉親任職,想必弟弟是不一般的人才。林斯致登時放了手頭的事,引著監工在僧錄司參觀。司里眾人眉開眼笑,把只顧吃花酒的混帳上司拋之腦後。
這邊廂,三仙居里,裴訓月等人正被老闆娘宋三仙引到了閣樓的精緻廂房。
「同我一道來呀裴大人。吃了我家酒肉,總要消消食的。」宋三仙咬唇一笑,將紅姑和宋昏留在原處,單獨叫走裴訓月,徒留一室衣袂香。
紅姑坐在原位,臉色不好看。這場面,眼見是要召伎。三仙居是北坊第一大酒樓,雖然不是青樓,少不得也要配幾個能歌善舞的美人。不過,這些美人輕易不露面,只招待貴客罷了。
宋昏哪裡見過這場面,光是幾個奉上瓜果酒饌的貌美婢女,已將他迷得眼煬耳熱,左擁右抱,全然不顧及紅姑在場。
「當真無禮。」紅姑往地上潑了半杯殘酒,像是驅祟般和宋昏劃清界限。
「名門公子的貼身姘頭罷了,裝什麼烈女。」宋昏呵呵笑一聲,「同吃同睡,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麼?」
「修得胡言——」紅姑火氣上來,手裡的酒盞唰地一下飛過去,直擊宋昏的脖頸。誰料,他倏忽偏頭,不過電光火石間,躲過飛盞,安然無恙。
紅姑一驚,隨即心生一計,還沒等她開口,那廝又腆著臉:「本以為只是嘴上功夫好,誰知道手上功夫也不錯。」
這話說得露骨了。「臭燒屍的。」紅姑罵,直接手掌劈過去,一陣陰風立成刀,殺氣騰騰往宋昏肩頭。宋昏身形一閃,反手便擰住紅姑的腕,二人竟在房內廝打起來,轉眼間,碰落一地杯盞成碎瓷。
奉饌的婢女見客人打架,嚇得瑟瑟發抖,連忙跑出去請老闆娘。誰知老闆娘和那裴大人不知在何處廂房,婢女手忙腳亂,只好一間間尋。「你找老闆娘呀?只怕和裴大人在一起不方便呢。」樓下有客人調笑。「三仙嫂果然傾國傾城,才見一面,就能請裴大人進閨房呦!」「寡婦的房也能叫閨房麼?怕不是夜夜藏人。」眾人聞言皆哈哈大笑起來。
閣樓的廊廡盡頭,宋三仙房間裡,裴訓月聽見樓下粗鄙之語,不由得皺緊了眉。
「裴大人,您可是聽見了,奴孑然一人開酒樓,平日裡有多少粗言陋語,風霜刀劍。小女子做生意的辛苦,怕是哭出一缸眼淚也說不盡。」宋三仙作顰顰之態,發亂釵斜,倒有西子捧心之感。
「說不盡,那就慢慢說。」裴訓月笑,拉把椅子坐下來。
顯然是碰了軟釘子。宋三仙一時有些尷尬,便也略正了正衣衫,索性開門見山。
「奴請大人進廂房,便是給那些碎嘴小人一個下馬威。這年頭,哪家做生意的不想要官場上的庇護?大人既然進了奴的房間,便是默認了,要給奴這個庇護——哪怕是面子上的。」
「當然。」裴訓月點頭。
她進了酒樓,儀態便也沒有平時那樣板正,鬆散地坐,衣衫飄逸。一隻手搭在椅背,笑得迤迤然,眼神坦蕩,倒叫宋三仙有些不好意思。
「我既給了你這個庇護,三仙,你拿什麼來回報我?」裴訓月身子前傾,問。
這一聲三仙喚得極溫柔。宋三仙抬頭,對上裴訓月那一雙清澈的眼。
霎時間,她聽見自己心裡咚咚兩聲。如擂鼓不絕。
「我有個關於化虛方丈的重要事情。」宋三仙幾乎脫口而出。
「什麼?」
「化虛死的那一夜,我在店門口見過他。」
「幾時?」裴訓月聞言,登時嚴肅。
「丑時三刻。」
「時辰能確認嗎?」裴訓月疑惑。丑時三刻,那得快下半夜了。朱府高牆深院,門禁極嚴。林管家又因為痔漏外出宿了一夜。難道這化虛功夫頂好,會攀檐越壁?
「是真的,」宋三仙一臉誠懇,「我買了西洋鍾放在店裡,對時辰記得很清晰。那晚我要關店,突然有個渾身是血的人跑過來叫『三仙嫂!給我金瘡藥!』,天很黑,我一看好像是化虛,便把紗布和藥給了他,就關了門。我。。。。。。我怕是因為我見死不救,才導致他死了,所以沒敢跟官府說。方才大人指明要來吃燒雞,我便擔心是不是來審我。這幾天我都沒睡好。。。。。。」宋三仙說完,撫著胸口嘆氣。
裴訓月沉思一會,問:「既然他渾身是血,你為何不將他引進店裡包紮,或者找個大夫。」
「沒記錯的話,那一夜下了大雪。」她補充。
宋三仙:「我與化虛曾有過節。他知道我是寡婦,還俗後,便總借酒意來調戲,甚至。。。。。。甚至還想強上,」她越說,頭就越低,「因為他和皇后沾親帶故,我一直不敢聲張。是我錯,不該如此輕率,害了一條人命。。。。。。」句末已帶了哭腔。
說罷,一室沉默。
「我不知你何錯之有。」裴訓月望見三仙微微顫抖的肩,道,「三仙嫂,你的話我。。。。。。。」
話還沒說完,門外傳來三下叩聲,只聽得婢女顫聲道:「老闆娘,裴大人帶來的兩位客人打起來了!」
宋三仙和裴訓月匆匆趕去時,鏖戰正酣。紅姑和宋昏你一招我一式,快得閃暈了旁人的眼。宋三仙大駭,不知侯府的區區侍女竟然也如此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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