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兴一直在等着好又来餐馆因为缺盐而关闭,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丫头不知道跑哪走了几天之后回来,竟然在白石镇外不远处的一块平坦的空地上搭了个草棚子,找了很多白石镇附近的村民,在那草棚子里做起草鞋来。
而且,更要命的是,那草棚子附近,还时常有戚家军的人出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他便收到了军中给他发来的文书,只寥寥几个字:戚家军征集草鞋五万双,请白石镇里正马永兴协同,给予支持,不得有误。
马永兴恨得牙痒痒,按理说,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越过他而直接和唐墨联系,这样的好事,就眼睁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遛走了。
可奈何唐墨有大家都没有的技术呢?戚家军又要得急。
马永兴虽说在整个白石镇都飞横跋扈,但是对戚家军却不敢有丝毫造次,只能照办。
因为监督唐墨和村民们赶做草鞋之事,在司中廷的斡旋下,戚云宏准了让秦正来做此事。
在马厩养了一个多月的马,秦正终于得以离开,更让唐墨兴奋的是,韩天佑也被司中廷破格录用进了戚家军,因为他骑马射箭之术也不错,成为了众人羡慕不已的骑兵营一员。
从喂马的小工跃身一变成为骑兵,尤氏高兴得眼泪花都流了出来。
“山虎啊,你到底在哪里?你看到了吗,咱儿子有出息了。”
唐墨却看着白岭山的方向发呆,她不知道,受伤后的韩山虎到底去了哪里,而且,当初的他是不愿意韩天佑去军营的,可是当时那样的情况下,韩天佑的心意已决,她无论如何,也是阻止不了的啊。
被征集而来的村民们越来越多,尤其是听说干一天活还能有工钱,而且连中午的午食也定在好又来餐馆的时候,没多久,旁边便搭起了第二个,第三个草棚子。
春杏完全学到了精髓,已经不需要唐墨在旁边亲自指导了,有春杏在便已足够。
这日,秦正又来白石镇监工。
“秦大哥,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啊。”
秦正对看起来弱弱小小的唐墨倒是钦佩不已,原本他还以为,唐墨答应了给军中做草鞋,会提出多少钱一双的要求来,可是谁能想到,她的脑回路和别人完全不一样。
唐墨带着秦正往永兴商号而去。
“喂,小兄弟,你倒是给我说说,这永兴商号为何不卖盐给你?”秦正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以唐墨如此圆滑的为人处世,怎会把里正大人给得罪了。
唐墨重重叹气,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马永兴如何在盐里掺白石粉,然后因为嫉恨她永兴餐馆生意太好,还把春杏也挖了过去,把一整袋白石粉当做盐卖给了她,却让她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秦大哥,你倒是评评理,他马永兴在盐里加白石粉,就因为我在村民面前戳穿了他,害得他现在再也不能作假了,他便使坏,再也不卖盐给我,你说我好好一个餐馆没了盐,这生意还如何做下去啊。”
秦正义愤填膺,一巴掌拍在唐墨的后背上,“兄弟你放心,既然你和天佑一样叫我一声大哥,这忙啊,我今日是帮定了,你看我的。”
自从盐里没作假,村民们吃盐的速度再没了以前那么快,永兴商号门前买盐的村民少了不少,马永兴见是军爷前来,立马迎了上来,可一下看到了身后的唐墨,整张脸立马黑了下来。
“军爷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秦正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在永兴商号里前前后后看了一圈,这才说话。
“马里正这生意做得不错啊。”
马永兴看这军爷来者不善,不由得想要给对方一点下马威,撑起自己的硬气,“承蒙皇恩,愚弟在崇西城任互市监,是以谋得此差事,籍以糊口罢了。”
秦正拱手,“原来是崇西城马监事马大人的兄长,在下失敬失敬。”
但是紧接着,他便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盖着大红军印的纸递在了马永兴的面前,“今我军在白石镇民间征集军用物资,为保障作坊内村民作业时的效率,已把好又来餐馆作为村民固定补给处,在工事尚未完工之前,必须保证餐馆内的食品用度,着令永兴商号供给食盐。”
马永兴拿着那张纸左看右看,这戚家军,他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啊。
“不知军爷要多少?”
“不多,一担即可。”说着,他瞟了一眼马永兴挂在门口的今日盐价110文的牌子,然后掏出了几两银子放在柜台上。
“不知这银子,够还是不够?”
马永兴哈着腰,哆嗦着手把银子接过,“够了够了,不知这一担盐,搬哪里?”
秦正指着不远处的好又来餐馆,马永兴也不敢违抗,乖乖让店伙计给搬了过去,做好做一切,前后也就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效率奇高。
唐墨是彻底满意了,这便是她当初和司都尉谈好的条件,她其他什么都不要,免费教村民们做草鞋,还提供这期间村民们的伙食,只要一百斤盐。
她细算了,这样下来自己并不亏,粮食和菜在市场上的价格并不高,餐馆里主要的成本其实就是盐,如果能依仗着戚家军把盐备足了,她便不怕他马永兴了。
尤氏见到这么多的盐,高兴得差点晕了过去,在整个餐馆后院里到处乱转,琢磨着一定要把它藏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不然店里若遭了贼,那还了得。
秦正对唐墨做的胡辣汤念念不忘,既然来了白石镇,说什么也得来上几大碗,唐墨想起先前从永兴商号搬盐出来时候马永兴那张脸,就忍不住笑。
“秦大哥,我想问问,互市监是个什么职务,难道还是个大官不成?”
唐墨搜遍了自己脑袋里对史料的存量,也没能搜到这是个怎样的官,秦正心想,这唐兄弟毕竟是在乡村长大,不知道也是正常,于是细细给他说了一遍。
“这互市监是东梁国开国后才设立的官职,官位也就从六品,但是,它是为朝廷监察所辖州县的各市交易,所以权利颇大,是个肥差,也是城里商贾全力讨好的对象。”
唐墨总算是大概了解了,“明白了,原来是个京官儿,上头派下来御史啊,难怪隔得老远的哥哥,都能捞得一个里正做,还能垄断了白石镇的官盐销售。”
“这也不尽然,这互市监并不属于朝廷直接管辖,依然受刺史大人的管制,只是,他同时也拥有向户部直接上折的权利。”
唐墨有些好奇了,不知那日见到的司都尉是个怎样的官儿?为何马永兴见到他的印章,立马便萎了下去,“那司都尉肯定官比马永文的大,不然马永兴怎么一下变得那样乖了。”
秦正听得哈哈大笑,对唐墨说话的方式着实有些喜欢了,若放在平时,哪个村民敢在军爷官家面前议论这些。
“确实,老师是骑都尉,正五品,但是马永兴把盐拿出来并不是因为见到了老师的手谕,戚家军只是奉命来边境剿灭孟匪罢了,和地方官员接触很少,仗打完了,我们也就走了,马永兴他只是不敢得罪戚家军罢了。”
唐墨有些失落,是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他马永兴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等戚家军走了,马永兴又可以耀武扬威了。
看来这戚家军的大腿,还不能一直抱啊。
真是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