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如徽原本就是個飽學之士,引用典故史料更是信手拈來,句句生花。話音剛落,台下便響起陣陣熱烈的掌聲。
不少文官聽得精神亢奮,覺得這番講話簡直是揚他們文官之威,今兒來得可真值。
崔狄身邊已經致使的王大將軍不甘示弱,輪到自己時飛快起身,大談以武立國之必要。文官能治國,武將還能平亂世、御外敵、戍疆場呢,一國一朝若是沒有軍隊,沒有武將,等同於自掘墳墓!王大將軍沒有鄭如徽的好口才,但是句句情真意切。
鄭如徽聽罷,只是冷哼了一聲。空有一身蠻力的匹夫而已,好對付得很。
對面也發出幾聲冷笑。
兩邊第一輪交鋒完,已是戰意凜然,彼此對視時似有火星直冒,便是旁觀者也能真切感受到這森然的戰意。是他們好像誤會了,這兩邊可是一點兒都沒有因為規矩約束而限制發揮。
太子欣喜與他們找來的人能言善辯,大皇子卻隱隱有些著急,總覺得大將軍等口才還是弱了些。
第二輪攻辯伊始,戰火再次升級,一開始兩邊提出來的問題還稍微收著些,但越到最後,問題越是犀利。孔連枝在與崔狄對答時,話中刀光劍影,口若懸河,險些忘記時間。
傅朝瑜打斷兩聲沒打斷成功,孔連枝尚在喋喋不休,傅朝瑜生氣地狠狠敲了一聲鑼,以示警戒。
「若再犯規,直接出局。」
主持的威嚴不容侵犯!
孔連枝心下一顫,心有不甘地將未盡之言咽了下去。其實他還有很多話要噴,可惜時間到了,經過前些日子的訓練,他們對傅朝瑜多多少少有些畏懼。
瞧著這位孔家之後竟如此聽話,眾人暗x暗咋舌。
看來這辯論隊規矩還真挺嚴啊,不過,文官武將的矛盾也是真重……
自古文武相輕,兩者的嫌隙由來已久。武官覺得文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卻能在朝中將他們壓製得死死的,稍有不慎便會招來文官的口誅筆伐,心中不忿久矣。文官覺得武官擁兵自重,看哪個都像是造反頭目,現如今天下初定還不卸甲歸田,簡直大逆不道,不噴他們噴誰?便是噴,這些武將也得忍著,忍不了就是有造反之心,越發罪不容誅。
兩邊如此不和,一方面是立場原因呢,一方面也未嘗內有為君者的刻意引導。亂世需所向披靡的猛將,盛世需要治世治過的能臣,偏偏他們比較尷尬,處於亂世與盛世之間,兩不沾。
第二場後,在場眾人的興致算是徹底被勾起來了,然而到了第三場自由辯,眾人才明白方才這八個人還算是收著的,若不收斂,便是朝中最厲害的御史到了他們這兒,也是自愧不如的。
辯論賽,原是這樣可怕!
眾人從謹慎溫和的互嗆,逐漸演變至互相拆台的互噴,再到最後變成無差別攻擊——
「缺乏文治,政權不過百年。」
「武德不修,多半二世而亡。」
「自古擁兵自重的都是武將!」
「你們文官只會耍嘴皮子威風,保家衛國還不得看我們?」
「武將粗俗不懂治國之道。」
「放屁,你們孔聖人還文武兼修呢!」
旁的也就罷了,那句孔聖人文武兼修才是致命一擊,尤其是在場的還有位聖人之後。文方那邊的反擊有片刻停頓,似乎找不到可以反駁的點,半晌才咬牙堅持回了一句,然而崔狄等像是無師自通了一般,不論如何都是一句「孔聖人文武兼修」、「孔聖人勇武過人」、「孔聖人足躡郊菟」!
鄭如徽這邊險些沒有被氣吐血。
無賴,只知道說軲轆話的無賴!
然而無賴的招數總是最能堵人。
台上斗得吐沫橫飛,若不是有傅朝瑜的出局威脅在他們興許真會打起來。台下也聽得目瞪口呆,一刻也不敢分神,生怕錯漏了一點兒。先前總以為武將嘴拙,不曾想真罵起來也是這般厲害。現在想想,朝中互噴哪有這辯論有意思,還是他們太自大了。他們只恨不能以身代之,衝上去替他們辯一辯。
前面吵得太厲害,幾次收不了場,等到最後陳詞總結時雙方的稿子裡還是各種貶低拉踩,帶著一股要將對方釘死在恥辱柱上的狠勁兒。只是今日只是辯論,還是有時間限制的辯論,他們便是有再多的話,時間一到也不得不鳴金收兵了。
剩下的,便得交由諸位裁判定勝負。
傅朝瑜本來是想邀單數的裁判,他擔心會出現平局的情況,若如此,那這辯論還有什麼意思?雖說今日的勝負決定不了什麼東西,但是對於觀眾來說有個輸贏總歸是必要的。
不想孫明達跟王紀美卻並不介意,王紀美一度有些不滿地跟他提過,這回的辯必會分出勝負,不管有幾位裁判,都會分出勝負。王紀美不滿的不是裁判人數,而是對於勝負這個既定結果。
裁判正在做出最後的決定,周景文卻坐不住了。今兒這場戲,傅朝瑜出的風頭實在太多了,哪怕他沒有辯論,受到的關注也一點兒都沒比那八個人少,相反,因為他不卑不亢、姿容出眾,反而吸引了不少人的主意。周景文已經偷聽到後一排有人在打聽他是誰了。
這可不行,傅朝瑜絕不能搶了他舅舅的風頭!
周景文很不服氣,他在這兒操碎了心,但他舅舅也不知怎回事始終沒回來。他都讓小太監挨個兒找了,依舊沒找到他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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