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哭乾的眼淚再次湧入眼眶,悲從中來,老婦終於無法自控,在雨中失聲痛哭起來。
良久後,她抹了一把眼淚,踉踉蹌蹌站起身,就要往回走,眼中忽然映出一身放置在石塊上的蓑衣。
分明是她落在四瀆真君廟裡的蓑衣!
仙界陽泊大澤。
林眠魚的衣角被輕輕扯了扯,一根長滿嫩芽的細長藤蔓不知從哪裡伸了過來,似乎怕林眠魚站得累了,彎了弧度,示意林眠魚坐上來。
林眠魚收了這份好意,坐上藤蔓後,發現出乎意料的結實,身體一側還能靠在彎彎繞繞的枝幹上,便說了聲:「多謝。」
他繼續望著湖面倒映的凡界場景,餘光卻發現,藤蔓聽到感謝後,嫩芽仿佛被人按下了快進鍵,竟然迅長出薔薇花苞繼而肆意盛放,此刻,精緻細小的薔薇花朵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香。
看來真的很高興。
「林眠魚,你是有多不受晨霄待見,居然被趕到了這種犄角旮旯里,讓本尊一番好找。」一道脫俗貴氣的熟悉嗓音由遠及近,傳入林眠魚耳中。
林眠魚在聽到聲音前,完全沒察覺到他人氣息靠近此地,聽到熟悉的聲音後,立馬察覺到有外人踏入了陽泊大澤的結界,裹挾著一股仿佛能吞噬世間萬物的致命力量,瞬間便來到了林眠魚面前。
來人擁有一張英俊絕倫的臉,一頭及腰銀髮,長著一雙特別的灰眸,乍看起來,與當年的姜璘一模一樣。
然而,不論是自稱抑或是眉心烙印的火紋,還是一身縱橫睥睨的氣勢,皆揭示了此人的身份。
不請自來,還來得如此囂張,不是魔尊無道溟妄又是誰。
但顯然,這並非是魔尊無道溟妄的本體,大抵是以一縷元神附身到了仙獸身上。
而此時除了林眠魚之外,小青等生靈都未察覺到魔尊到來。再看林眠魚沒有絲毫驚慌,依舊坐於薔薇花盛開的藤蔓上,兩腿交疊,一身白衣如雪,氣質凜冽,向無道溟妄微微頷:「我該稱呼您一聲姜璘教主,還是,魔尊?」
無道溟妄雙手環胸,語調盎然道:「叫什麼都沒意思,反正你就要死了。」
魔尊上方驚現猶如血液凝結而成的長槍,魔兵閃著鋒利寒光,帶著無上威壓轉瞬來到林眠魚身前,眼看就要刺穿林眠魚——
無道溟妄一雙灰眸凝視著林眠魚,毫無情緒波動,他還對比起後者和謝秋昭的區別。
甚大,除了樣貌相似,哪兒哪兒都不一樣。
而林眠魚,卻讓寄宿無道溟妄元神的工具——姜璘——生出了些許不一樣的情感,甚至為了他,在獻祭之前做出了驚人之舉。
即便只是些許在意,即便連愛都稱不上,但姜璘也不知道出於什麼
想法,竟然在獻祭之前毀去了血魔鼎,就像是怕之後無道溟妄利用這東西做出什麼事般。
祭品就該有祭品的覺悟,私自做出這等事不說,而且都被本尊吞噬了,還敢操控本尊情感。
林眠魚,必誅之!
第72章
「砰」的一聲,魔兵撞在林眠魚身前的結界上,穩穩噹噹地停在半空。林眠魚並未從魔兵上感受到絲毫魔氣,想必是無道溟妄怕泄露魔氣會引來晨霄的注意。
更意外的是,這魔兵上沒有魔氣不說,連威壓都在來到林眠魚面前時,四散而去。
無道溟妄似乎就是在林眠魚面前來了個扔槍表演。
只見魔尊臉色微變,目光仿佛要在林眠魚身上燒出一個窟窿來。
林眠魚不明白無道溟妄到底要做什麼,飛舞在指尖的雙蛇劍簪都停頓了一瞬,問道:「魔尊,您這是何意?」
無道溟妄沉默片刻,忽然一揮長袖,魔兵猶如一團驟然熄滅的火焰,猝然消散在林眠魚眼前。
姜璘身為祭品,沒有絲毫猶豫便獻祭了自己,包括陽無樾在內的魔族,皆以為姜璘為了復活魔尊,已沒有任何自我。
然而,當無道溟妄重借姜璘之身復生後,卻發現,姜璘還殘留著一絲對凡界的留戀。這份留戀因林眠魚而起,當無道溟妄見到容貌相似的謝秋昭後,姜璘記憶里關於林眠魚的回憶越發清晰,故而有了這次行動。
姜璘當年交給林眠魚的魔引香雖說無色無味,但其中使用的魔氣便是經無道溟妄之手煉化的特殊魔氣,無道溟妄能夠察覺這份微妙的氣息,從而分出元神附身到仙獸身上,追蹤到來到陽泊大澤的林眠魚。他想試試,到底能否殺死林眠魚,結果顯而易見,還是被影響了。
但至少無道溟妄確定了一件事,看到眼前清冷如霜,不染塵埃的仙人,他確實更喜歡溫柔的謝秋昭,如皎皎明月落入他懷中,碰上任何事都不會發怒,偶爾還會撒嬌耍賴,顯得格外率真的謝秋昭。
無道溟妄明確了自身對謝秋昭的心意並非是移情,灰眸內複雜的情緒煙消雲散。他目視林眠魚,忽然想起林眠魚的道侶。
在姜璘的記憶里,林眠魚展露最多表情的一次,是在盪鈴山與道侶傳訊那次,表情雖無對明顯的變化,眼中的溫柔卻猶如一汪春水,令人心醉。
姜璘對林眠魚的在意與留戀,更多是林眠魚對其道侶的這種不同,對此產生了微妙的遐想。
無道溟妄只覺他復活不久,還深受姜璘記憶影響,只要再給他一些時間,這點微妙遐想很快會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