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身为群相之首,众臣之首,本该劝谏君王,却因重重顾虑拖延至今,实在羞愧!”
夺过张说举在头顶半晌,却无人肯接的奏章,展开大声念。
“御苑东西二十里,榛丛溪谷,池亭奇巧,削峦起观,然而崿坂之峻,过夏涉秋,道环山险,扈从兵马,日费巨资……”
拗断了肠子的套话,但瑟瑟听懂了,还认真思忖了下。
神都热么?
其实比不上房州热。
七八月官家士人抹不开脸面,都吹嘘有冰,庶民乘凉不避男女,大竹床支在屋顶,袒胸露臂睡到半夜,偶然雷雨,稀里哗啦往家跑。
避暑云云,实则懒散推诿,不愿理政。
就为这点借口兴建行宫,尤其石淙山形险峻,百姓要抱怨也是应当的。
“张说这人有点意思,敢戳圣人的痛处。”
瑟瑟点评,回头迎上武延秀滚烫的目光,分明笑她不当其位,却谋其政。
她讪讪转回头来,偷着抿唇一笑。
跟他说话真有意思,武崇训太正经八百了,点滴私心流露,不用他侧目,自家就羞愧。
那边女皇令他们起身回话,说了几遍,狄仁杰只当听不见,滔滔论个没完,说的女皇脸都绿了。
直到武三思赶来,把劳民伤财的罪过全归到自己头上,才消停。
“待会儿兴许就地斩杀了,血溅三尺,你敢看么?”
武延秀嫌他们啰嗦,就这一刻钟风停雨歇,偏被这老头交代在废话上。
“我才不怕死人,泱泱九州,哪处不死人?那年也是热,我阿耶想在城外买个别庄,都看好了,谁知那家老人不肯卖祖产,与儿子闹起来,打个乱七八糟,竟上吊死在正房。”
武延秀吃了一惊,“……后来呢?”
“牙郎先还瞒着,是我阿娘打听出来,便说晦气,买不得,阿耶也说不要。我倒觉得不妨,要有阴司报应,自去寻他的不肖子孙,难道算在我们头上?”
武延秀嗳了声,重把她打量一遍。
世间女子总是比男人心软。
譬如蛇虫鸟雀,偶然受伤现了行迹,落在女子手中定能逃生,男人则常因一时好奇残忍,做些不必要的杀伐。
他想起来问,“那条蛇你原本打算怎么办?”
瑟瑟面上带笑,理所当然道,“真害了表哥,我剁它的头!”
话说口,就有点心虚。
不知道武崇训伤重几何,紧绷绷的腹肌缠白绷带,也算一道亮丽的风景,就是他小气吧啦,不给看。
再品品,发现这口气,已是把武崇训揽在麾下,吃惊,又有点高兴。
武延秀愣了一瞬,闷头闷脑道,“哦,那你放心罢,那晚你走了,我想毒蛇留着害人,已是处置了。”
瑟瑟纳闷,“表哥没拦着你?”
“他长八个眼睛么?”
两人心意相通,彼此望着嘴角一勾。
武延秀风流宛转,不笑尚且浑身长钩子,畅快时更是春意融融,叫瑟瑟高兴的冒泡,不禁敞开胸怀大放厥词。
“可恨我说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