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一颗圆滚滚的头探出来,快挨着他蓑衣了。
武崇训噙着笑,觉得她像个急于离巢的幼鸟,怕她淋雨,摊平手掌笼在她发髻上方。
“两千多人出来一趟,花费公帑甚巨,昨儿高兴,挨着行宫地界,又赏赐相爷一座宅邸,还得征发民夫修建,然南边遭水患频频……”
瑟瑟哦了声,“原来还是为民请命。”
遥遥张望,两个壮汉摁着张说的头颈往地里深埋,相爷虽没人敢碰,雨里稀里哗啦,也是难看。
遗憾道,“可惜他不及表哥英朗,黑得大马猴似的,不然不必开口,圣人一见就怜惜了。”
武崇训是个君子,往常听旁人话头是预备夸他的意思,侧身就回避了,可是瑟瑟的赞美突如其来,尤其这样平铺直叙,表示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不容任何人,哪怕他自己否认。
他半是羞恼半是甜蜜地举起大袖挡在眼前,不叫狂沙吹迷了,可是没遮住的耳垂红通通的,像颗饱满的寿桃。
瑟瑟心道,真是命里带福气。
“我就怕去了,夫人规矩压下来,要打——”
武崇训口气已是和软了,“不怕,圣人喜欢女孩儿有主意。”
瑟瑟巴不得一声儿,扶着人跳下来。
雨小了,风还是大,天色昏惨惨,前后人影憧憧,都自顾不暇。
太平的马和李显的犯冲,两边马夫不敢吆喝,使劲扥着往回拽,冷不防惊了府监的坐骑,雪白的骏马在灰蒙蒙的飞沙走石里很是显眼,扬起前蹄嘶叫,猛甩脑袋,辔头上金珠宝石在风里打璇儿。
瑟瑟眯起眼,下意识贴近武崇训。
双手紧紧抓住他靴筒,把脸藏在他小腿背后,鼻尖几乎贴着肉了,咻咻地热气湿润,武崇训整个身子僵直,紧绷绷不敢乱动。
朝辞牵马在前头,忙掏摸出火石在火镰子擦了擦。
一道微弱火光,照亮她细洁的额头。
武崇训居高临下,看她愈发矮小可爱,软团团的,额上沾着水珠子。
俯身指给她看,“瞧见那棵槐树没有?你就去那儿。”
瑟瑟嗳了声,“你不陪我去呀?”
她眼盯在狄仁杰身上,瞧他滔滔不绝,慷慨激昂的胡子乱颤,定是四个字儿四个字儿的往外蹦成语,边琢磨他会用什么词,不等武崇训回话恍然大悟。
“哦,知道了,你一身红,太显眼。”
感谢地胡乱拍拍,三四下有一下拍到他手背上,浑然不觉地去了,丢下武崇训半空里撂着胳膊不知道往回收。
朝辞纳闷,树底下的高个子分明就是六爷,公子这算送羊入虎口?
迂回地问,“您不跟上?郡主那嘴除非缝上,哪忍得住不吭声?”
武崇训没应,半晌淡淡道,“看她罢。”
第82章
瑟瑟提着裙子,借太平公主车马投下的阴影溜边过去。
雨几乎停了,雾气还重,眼前三四步便看不清,脚下杂草蔓生,细刺扎着腿肚子,边想公主位次高些,坐在车里就能瞧热闹,不像她远地跋涉。
一面愤愤,手也握过了,前胸贴后背也挨过了,亲近些不是应当的吗?
迎面御前侍卫送院正和灵台郎走出来,灵台郎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