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云抬眸朝屏风处看去一眼,道:“殿下,白大人回来了。”
东方银玥满头青丝垂在肩上,铺在榻前,她身披黛色绸衣,上有青山秀水的绘文,衣摆浓墨渲染。灯火明灭,闪过她的眼前,待她将那本奏折看完,提笔粘上朱砂落了字,这才问:“人呢?”
逐云顿了顿,道:“方才还在殿外……”
她哪儿管得了白容的去处。
闻言,东方银玥眉心微蹙,抬眸时狐狸眼中倒影着闪烁的烛火,薄唇轻启:“他怕是……”
话一顿,东方银玥止了声,只放下雀翎扇道:“罢了,你也退下。”
逐云道是,便退出长音殿,命人守在星祈宫内外。
近来朝中事多,长公主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自对外颁发紫星阁重启的消息后,朝中众臣便蠢蠢欲动,朝天会的日期定下的那段时间,无数奏折送到了金龙殿,又被金龙殿送到了星祈宫,那些如山的奏折,有一大半是弹劾长公主的。
皇帝年幼,长公主掌权十载,朝中众人心里想的什么她能猜到八成。老臣辅政,不满女子垂帘听政,三年前便开始递折子让东方银玥从天元殿撤了椅子与珠帘,如今见她有了其他动作,便贼心不死,处处与她作对。
那些被长公主扶起的年轻臣子在朝中也有些话语权,才能配合她将事情压下,尽全力推进朝天会,加快重启紫星阁的进程。
凡是与紫星阁有关事宜,都需东方银玥亲自过目,眼看朝天会还有不足五十天便到,东方银玥为此日夜不休,一怕有人趁机捣乱,借此机会将她拉下高台,二怕氏族御师占尽优势,分布四大殿,将来蚕食紫星阁。
诸多杂事,扰得人头疼。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告诉她,公主府里的那位似乎失踪许久了。
失踪,是因为他不留只言片语,便是逐云带人遍寻隆京也寻不到人影。
东方银玥当时心想,他怕不是跑了吧?
可他为何要跑?又能跑去哪里?
逐云寻人寻出了玉中天,一无所获,东方银玥那几日无法合眼,堆积成山的奏折看不进半个字,最后难得在天元殿中发了一大顿火,才将心中的气闷压下。后来与小皇帝议事,与朝臣虚与委蛇,甚至还要应付邹杰这种心术不正之徒……
说是回来的人,又不见了踪影。
东方银玥合上奏折,伸手揉了揉眉心。
白容不再是过去的孩童了,早在两年前她走错了第一步开始,他的性情便更难琢磨,他有许多秘密,东方银玥看得出来,却看不破。
忽而一阵寒风吹过衣袂,闭眼思虑的东方银玥吓了一跳,浑身震颤地朝双足倚靠的美人榻尾看去,便见到换了身干净衣裳,披散着头发的白容。
他的发尾还是湿漉的,略有些卷曲地垂在肩前与背后,在与东方银玥对上视线的一瞬眉目弯弯,露出一记与他过往冷淡完全不符的笑容,眼神乖顺。
东方银玥没出声,只盯着他。
片刻后,白容自顾自地弯腰撑在了美人榻侧,屈膝顺着榻尾爬了上去。
他身量高,如一座小山般压上了东方银玥的半身,嘴角扬起的弧度渐高,忽而一只白腻的脚踩上他的胸膛,用力将他踹了下去。
“滚。”东方银玥怒道:“刚杀人还往我这儿爬。”
白容踉跄地站稳,抬手闻了闻袖摆,抿了抿嘴道:“我洗干净了的。”
“本宫本就没打算放过邹杰,只是尚未到动他的时候,谁叫你自作主张的?”东方银玥又朝白容踹过去。
这一回细瘦的脚踝被他一把握住,冰凉的手触碰到皮肤的刹那,东方银玥便没忍住倒吸一口气,缩了缩腿,没缩回来。脚踝位置如被寒冰包裹,激起一片颤栗。
不必问也知道,少年是用冷水沐浴了。
如今天热,以冷水冲淋也不算什么,只是白容浑身上下流着的本就是冷血,如此一来身体便更是寒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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