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若看着秦檀哄着敬宜公主的模样,险些把手帕都绞烂了。
秦檀不是没有注意到孙文若的目光,只不过,她不大想与孙文若计较罢了。这孙文若的名字,她先前也听过;因小有才起,便恃才而傲,心胸比针尖儿还小。越是和她争,她就越来气,倒不如置之不理。
秦檀与芳姑姑一道领了敬宜公主,同去勤学院见先生。
小公主与恪妃的性子不同,不大爱理人,看到眼生的秦檀更是半句话不肯多吐,只和芳姑姑嗲声嗲气地讲些小话。
“芳姑姑,我要吃小奶糕。”
“公主殿下,那小奶糕虽甜,可吃多了对脾胃不好,您可不能贪嘴呀。”
“芳姑姑,我不想去见女先生!”
“这两日来的都不是女先生,是宰辅大人。公主您更喜欢宰辅大人吧?”
芳姑姑哄着敬宜公主的模样,叫几个跟着的婢子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再加之敬宜公主实在生的滚圆可爱,令人心生喜爱,连秦檀都多看了几分。不得不说,虽李源宏很是讨人厌,但他的女儿倒是可爱。
很快,几人便到了勤学院。只见五岁的二殿下正在门口徘徊,一见到丽景宫的人来了,这位小皇子便飞奔出来,喜笑颜开道:“秦女佐,你来了!宰辅大人今日要讲诗呢!”
秦檀给二殿下行了礼,道:“既然是讲诗,那二殿下可要好好学学。”
二殿下一副眼巴巴的样子,对秦檀道:“女佐不进去看看?”
“我就不进去了,谢二殿下垂问。”秦檀摇摇头。
“进来一道儿听听嘛!”二殿下却不依不饶,拽着秦檀的手往里拖,很是小孩子志趣的模样,“宰辅大人对女佐格外好一些,你若是在的话,他也会高兴些!”
秦檀被拽着衣袖,不敢推拒,只得踉踉跄跄地跟着进去了。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道:谢均这厮,心事竟然写的这么明显,连一个孩子都瞒不过!
秦檀到了院门前,正要跨入,忽听得右边传来一阵轻软幽微的女声:“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从前,没在敬宜公主身边见过你?”
秦檀抬起头,但见小径的对面走来一位锦衣华服的瘦弱女子,淡眉疏目、面染郁色,矮小的身量如一株细柳;发髻上压着一层层的珠翠,华美已极。
下一刻,敬宜公主身后的仆婢已黑压压跪了一片:“见过长公主。”
秦檀立即明白了:这便是传说中的武安长公主了。
于是,她也连忙行了个大礼:“回长公主的话,微臣是丽景宫的女学士。”
长公主脚步声渐渐靠近,轻飘飘的衣袖在她面前垂落;上头细腻的平金纱灯纹样,在日光下泛着一片片绚丽如波的光泽。
“哦?女学士?”武安长公主的声音,幽微而细弱,“既然是女学士,就不要踏进这勤学院了。近两日,都是宰辅大人在此授业。你要是进去了,小心落个秽乱宫闱的罪名。宰辅大人上午与皇兄一道处理朝政,晌午过来教授课业,午后还要回去侍弄政务,难免繁累。闲杂人太多,也会吵闹到他。”
秦檀低着头,道:“长公主说的是,微臣谨听教诲。”
武安长公主微微侧过头,打量着她的轮廓,道:“我瞧你有些眼熟,你,把头抬起来。”
秦檀迟疑了一下,缓缓将头抬了起来。
长公主的目光接触到她的面容,表情立刻一滞。
旋即,长公主沉下面色,道:“去,差个人告诉恪妃,我不喜欢她宫里的这个女学士。把她赶出宫去。不——赶出京城去,永世不得入京。”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原因,便被长公主降下如此严厉的惩罚,这秦女佐未免也太倒霉了。
但秦檀却没有认命,而是道:“长公主殿下,您不喜微臣,微臣本该领罚。但是,微臣乃是皇上御笔亲封,亲自交由恪妃娘娘的。长公主殿下若要发落微臣,恐怕……还得让皇上知悉一二。”
“哦?”武安长公主眼角微扬,道,“你小小一个女学士,难道还能让皇兄有所不舍?我偏要将你赶出京城去,料这个天下,也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长公主说着,盯着秦檀的眼神,愈发凌厉了。
这个女学士,简直和当年那个——那个将洛儿从火场之中抱出的女子,生的一模一样。只不过,那女子似乎很是柔情的模样,而这女学士,瞧着却并不如此。
武安长公主看到这女学士,就想到她葬身火海的孩子。
她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个女学士。
就在此时,勤学院里传出了一道男子的声音。
“长公主殿下,古人有云:赏罚是非,皆须分明,方可服众。身在皇家,长公主更该如此,如此,才可称为天下人之表率。”
谢均慢慢自院里头走了出来,身姿清隽。
看到谢均,武安长公主的神色略略一缓。但很快,她的眸光又尖锐起来:“均哥,你竟然为了一介女子说话,这可真是难得。”说罢,她便弯下腰来,尖尖的指套探过来,勾起了秦檀的下巴。
“均哥这么急着替她说话……”武安长公主的眸子微眯,手指敲敲秦檀的下巴,道,“莫非,是因为这张绝色的脸吗?”
细长尖锐的指甲套子,生冷地摩擦过秦檀脸颊肌肤。长公主的眼神,如淬了冰霜一般,冷的让人发寒。
秦檀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长公主的敌意。
看来,长公主对谢均有那么几分意思。
“长公主殿下误会了。”谢均慢条斯理道,“不过是劝长公主不必动怒,免得落人口舌罢了。再者,这位女学士乃是恪妃娘娘宫里的人,长公主莫非真的想要与恪妃娘娘闹上一顿不成?”
提到恪妃,武安露出了不快的神色。她收回手,愤愤道:“那个蠢笨如猪的女子,也配与我争?不过是仗着皇兄宠她,她就没了自己的斤两!”
眼看着祸水东引成功,武安长公主记恨起恪妃来,秦檀连忙趁机退下了。
将敬宜公主送入勤学院后,秦檀便想回丽景宫去。刚欲走,二殿下便可怜巴巴地来扯她的袖子,道:“秦女佐不会生武安姑姑的气吧?”
秦檀行了个礼,道:“微臣又怎么敢生长公主殿下的气?”
二殿下很忧愁的样子,道:“武安姑姑的脾气不太好,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听皇祖母说,武安姑姑从前过的很不好,两次外嫁都很是失意……”
“微臣明白的。”秦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