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之差,就已经是天差地别!大楚宫中的女学士是伺候人的,而妃嫔则是使唤人的,这能一样吗?!
秦保虽然心底大急,可这圣旨已经下来了,他不敢拒旨,当即耷拉着眉眼,如丧家之犬似地跪了下来:“谢过皇上隆恩——”
秦檀袅袅婷婷的,是头一个跪下的。她磕了头,再抬起时,便隐约瞧见那车帘里坐着李源宏隐匿的身影。
她不由想起了,前一回李源宏亲自来秦家时的事情——
那时,李源宏圣驾亲临,要她入宫为妃。于是,秦檀便在他面前跪下,道:“皇上召臣女入宫,臣女自然不敢反驳。只不过,臣女有一件心愿未了,还请皇上成全。”
那时,李源宏很爽快道:“你说,这普天之下,还没有朕办不到的事情。”
秦檀抬头,直视着李源宏,道:“臣女的母亲,于数年前在入宫时被杖毙,至今不知缘由。臣女日夜难安,但求皇上还母亲一个公道。”
那时的她,是在赌。
赌这位天子对她的兴趣,可有超过他平日的耐心。
若是她不小心赌输了,那她恐怕会即刻脑袋落地。
幸好,她赌赢了。
她说出这句话后,李源宏的表情立刻变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追究?”李源宏避而不答,“若你能扶摇直上,宠惯六宫,想必你的母亲也会高兴。”
秦檀却道:“母亲之死,于臣女而言乃是一道解不开的心结,还望皇上以举手之劳,成全臣女。若不然,只要臣女在一日,便会惦念母亲一日。”
李源宏的面色很不好。
他大抵是很想由着性子发落秦檀的,可他最终没有,而是怒极反笑,道:“好,朕不还你母亲一个公道,你就不愿心甘情愿地入宫为妃?既然如此,那你就做一个女官!不过你如何推脱,今日之后,你都得入宫久住!”
于是,秦檀最终成了孟恪妃身边的女学士。
***
秦府外。
一道瘦弱身影,如幽魂般闪过街巷角落。
一名披着斗篷的女子,悄然无息地在拐角处停下。她伸出细瘦如柴的手臂,搭住墙砖,视线望向秦府门口。
斗篷的兜帽沿着她的面庞缓缓落下,露出凹陷的面颊与凸出的颧骨。这病态苍白瘦削的面容,正属于贺桢的贱妾,方素怜。
她看到秦府门口那辆朴素的马车,脸上陡然浮起了阴毒且疯狂的笑容。
“秦檀!你可让我逮着了……”她喃喃自语,神情如吐信毒蛇似的,“这谢均都找上门来了,说你与他毫无关系,大人一定不会再相信你的谎言了!”
第51章殷二小姐
秦檀入宫,竟不是为妃嫔,而是做女官。
秦保得知这个消息,脸登时便青了。可无奈何领旨的膝都已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也喊的震天响;便是再有怨言,胆子再大,他也不敢有所反驳,只得把话都往肚里吞。
李源宏坐在马车里,远远看着秦府的人跪地谢恩领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贾太后不喜他亲近秦家人,若是知道他亲来秦府,恐怕会念叨许久。如此简装易行、微服出访,也是为了避人耳目。
但是,他乃天子,乃是这大楚王朝的君。秦檀理当清楚,自己让着她,那是兴味;哪一日他没了耐心,这秦檀便没有抗拒皇权的道理。
李源宏眸中流露出一分沉沉之色,目光落到了人群中为首的秦檀身上。她并未精心打扮,却依旧如海棠芍药似的一枝,艳丽逼人。
她不是个会轻易服输的人,身上长了许多刺,叫人不敢随意握住。胆子大了,便敢向天子提出无礼请求,竟要为母亲正名。
她的母亲之死牵涉皇家秘辛,又岂是说正便可正的?
秦檀便是胆子太大,缺了管教。无人告诉她,这君恩皇权到底是何物。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兴许说的便是这般情状。
送她去恪妃身边,让恪妃弹压着,也好让她明白人心向背。待她在恪妃处吃够了苦头,自然会记着天子的好了。
李源宏正在暗暗思忖着,此时,异变突生!
马车外有一女子,横冲直撞而来。她一路小跑,满面兴奋之色,病白的面孔染着近乎疯癫的神色。
这女子正是方素怜。
“谢均!你一定是谢均!”她沙着嗓音,瞪大眼睛,狠狠地指向李源宏的马车,“这么多的仆从,还能让秦家人阖府来迎,没错——你一定就是谢均!”
方素怜越说越兴奋,竟然得意又畅快地见笑起来:“秦氏,你还以为你做事滴水不漏?如今可不是被我抓到了把柄!”说罢,她怒目圆睁,盯着秦檀,呵道,“你与谢均早就有私,在贺府之时便已不干不净!如今更是明目张胆,毫无顾忌!贺大人是被你骗了,被你彻头彻尾地骗了!”
她这番话,极是大声,所有人都听见了。二老爷秦保大怒,喝道:“这是谁?!哪里来的疯妇!还不把她捉了?”
晋福公公也是一惊,忙道:“这、这女子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快把她赶远些儿!”李源宏带来的卫兵们,皆是“噌”地亮出了剑,直指方素怜的喉头。
方素怜被一群卫兵还住,却并不显恐惧,而是照旧盯着秦檀,疯疯癫癫地笑:“秦氏!你等着!我已命人去通知了贺大人!他一会儿便会亲至了!”
“真是疯了!”秦保气得胡子直抖,“你是何人?竟敢污蔑我家檀儿!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方素怜已被制住,被剪着双臂跪坐在地,喉头便是一柄雪亮刀剑;可她虽形容狼狈,眼睛却已经是精亮的,与往日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截然不同,“我是贺大人的救命恩人,与贺大人他两情相悦!我本该是贺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就是这秦氏,横刀夺爱,强嫁夫君,顶了我的恩情,令我被大人厌弃!”
“住口!不得放肆”卫兵们暴喝,将刀刃推得更前了一寸,几乎要切入她的肌肤间,“竟敢在此地胡言乱语!”
可方素怜浑似没看到这些刀锋似的,散乱着鬓发,愈发疯狂道,“我早就知道秦氏与这马车里的男子有染,命人跟踪数日,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哈哈哈哈!”
瞧着方素怜这副疯癫的模样,秦家众人都面面相觑。大房的陶氏拿帕子掩了面,嫌弃道:“恐怕是个疯乞丐,不如拿点钱打发出去,也好在皇上面前博个仁慈美名。”
秦檀蹙眉,朝方素怜道:“方氏,你在说什么胡话?这马车里的,可不是当今宰辅。你小心冲撞了贵人,性命不保。”
“秦氏,你怕了?你在贺家欺辱我的阵仗和气势呢?”方素怜的眼底有一缕挑衅,“你这不贞洁的yin妇!我呸!这可是天子脚下,法内之地。我不过道出一句事实,我看那谢均如何敢诛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