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姑姑走时,还顺带将这件“喜事”告诉了在门外伺候的下人,要他们多多恭贺贺桢这个当家人。此刻,贺府的下人已经传遍了太后赏赐和离之事,四处皆是议论纷纷。
“大人,方姨娘来了。”一个丫鬟进了书房来通传,眉目怯怯的。
贺桢揉了揉眉心,道,“我不想见她,让她回去吧。”
如今,他对方素怜的感情已经很淡薄了;自以为是的男女之情已经全部褪尽,只余下当年的感恩之情。
“大人何必如此呢?”可方素怜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但见方素怜穿了身若紫衣裙,弱不胜衣的身子娇怯怯地步来,柔弱面庞流露几分忧虑。
“您若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那可不值当。”她擅自做主,几步走到贺桢身旁,眼底亦挂着一丝心疼,“您与夫人本就是怨侣,如今和离,倒也算是合适。”
贺桢看她一眼,道:“素怜,你先回去吧。”
方素怜却权当没听到。她拿手帕擦下眼角,哀叹一声,道:“大人,素怜会一直伴着您的。”
她面上虽哀叹着,心底却是庆幸的——秦檀就要走了,就算贺桢再钟情于她,秦檀也不能继续骑在自己头顶。那长公主会不会进门还是二说;要是真的嫁进了贺家,那就再想法子。
贺桢闻言,忽然冷硬道:“我不会答应和离。世上岂有抛弃结发妻子的君子?便是丢了官职、惹怒太后与长公主,我也不会答应这件事。”
——他是绝对不会放秦檀走的!
“大人,你……”方素怜微惊,心底掀起一阵波浪——贺桢对于秦檀,竟然钟情至斯。
好啊,他对秦檀如此情深,那自己这个救命恩人又被置于何等境地?
贺桢真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看着贺桢落寞的模样,方素怜再也压抑不住自己满是嫉妒的内心——多年的苦心谋划,才换来了如今的好日子。她绝不能看着秦檀夺走属于她的贺桢!
从前的贺桢对待自己,不说体贴备至,但也是关爱有加、言听计从。若是没有秦檀这个后来人插足,她与贺桢,本该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这个秦檀,自己无能,便要勾引别人的男人,夺走别人的幸福,实在是太可恨了。
方素怜继续用手帕擦泪珠子,哽咽道:“大人,看着您难过伤心,素怜心底也不好过。可有件事儿,素怜实在是瞒不下去了。”说罢,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为了夫人伤心,实在是不值当。夫人她……她心底本就有人,根本未曾情系于您呀!”
方素怜这句半遮半掩、满是哭腔的话,让贺桢蹙起了眉:“姨娘,别胡说八道。”
方素怜摇摇头,清丽的容貌愈发哀伤:“原本素怜想,大人心仪于夫人。便是为了不让大人伤心,素怜也得将这个秘密闷在腹中,到死也不吐出。可瞧着大人如今这般伤心,素怜实在是心底难安,再也瞒不下去了!”
见她哭得呜咽不停,伤心无比,贺桢终于侧头,冷然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素怜垂头,语气孱弱:“夫人她……与宰辅私交极密。她之所以频频去燕王妃府上,便是为了会见燕王妃的弟弟,宰辅谢大人。”说罢,她竖起二指,对天发誓,“这些都是素怜的丫鬟亲眼所见,如有作假,天打雷劈!”
方素怜咬着唇,心底是微微的得意。
这件事,是她无意中发现的。那时她为了获得秦檀的把柄,派下人日日跟踪,发现秦檀与谢均在灵华寺相见。再联想到她与燕王妃私交甚密,其中故事,轻易便可推测而出!
这样天大的秘密,方素怜本想当做最后的杀手锏,拿来彻底扳倒秦檀。可如今秦檀即将离开贺家,这个秘密再藏下去也没有用处了,倒不如及时说出来!
贺桢听了,神色冷淡:“可有证据?”
方素怜噎住了。
“这……倒是没有…”她有些讪讪——这件事,虽是丫鬟芝儿亲眼所见,可那相爷谢均何等精明,一点证据都不会留下。现在只能凭她空口白牙来说这事儿,料想贺桢心底是有些怀疑的。
于是,方素怜再次认真发誓道:“大人,此事是真的!素怜既已对天发誓,难道大人还不信我吗?我虽没有证据,可这件事,的确是真的!若有作假,我方家便无子无后,断子绝孙!”
见她赌咒发誓如此狠毒,贺桢的眸中有了一丝怀疑之色。
此时,便听得外头传来秦檀冷厉的声音:“方氏,你又在说什么浑话?大白天的,便做起白日梦来了?”但见秦檀被丫鬟颤着,慢慢地踏了进来。她凌冽的眸子扫过方素怜悲伤的面容,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见秦檀回来,贺桢的神思略略恍惚。
眼前的秦檀,与一个时辰前见到的并无二样。水红的衣裙、璀璨的首饰,皆不敌她的美色。她还是那样的美艳无边,但这样一个绝代佳人,竟很快就要不属于自己了。
贺桢垂下眸光,对方素怜道:“此事无凭无据,不可信口胡说。”旋即,他转向秦檀,道,“我只问一句——檀儿,方姨娘所说之事,是真是假?”
“是假。”秦檀答得直截了当,“我不曾做过,这都是姨娘污蔑。”
“好。”贺桢也很爽快,“我信你。”说罢,他对方素怜沉沉道,“方姨娘,你不必再挑拨离间了。前有芝儿谋害夫人,如今你也空口白牙地诬陷她,可见你早已不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素怜了。”
方素怜大惊失色,道:“大人,您怎么可以凭夫人一句话,就相信她的片面之词呢?素怜所说,句句都属实呀!”说罢,她慌张地望向秦檀,道,“夫人,您说这些话,您就不心虚吗?您对得起大人的恩情吗?!”
贺桢听了,眼底划过一丝失望。他道:“我相信檀儿。”
贺桢心道:素怜终究是变了。
——如今的方素怜,已经不再是那个善良柔弱的姑娘了。她几次诬陷秦檀,将后宅折腾得乌烟瘴气。自己正是灾厄当头的时候,方素怜却还要伺机挑拨离间,泼秦檀一盆污水。
这样的做派……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若非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恐怕,他连一秒都不想与之多待。
听见贺桢的话,方素怜的身子晃了下。“大人!您不可以如此偏颇!”她尖叫起来,满面泪痕,宛如受了天大的冤屈,“我所说之话,句句属实,秦檀就是和那谢均有私情——”
“方姨娘病了。”贺桢却已不再看她,而是垂下袖子,踱远了,“将方姨娘送去庄子上,养一阵子病吧。待她病好了,再接回来。”
方素怜怔住,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
——贺桢竟然要送自己去庄子上?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方素怜的表情扭曲了起来。她上前一步,狠狠拽住了贺桢的衣袖,尖利道:“大人!我可是您的救命恩人!你忘了你允诺过我的话了吗?你要娶我为妻,要与我生世相守!我是您的救命恩人呀!天大的救命之恩,您该不会抛之脑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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