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鸭嗓子“嘿嘿”一阵笑,道:“我们兄弟几个好汉,初初到京城,缺点银钱花!收人钱财,帮人办事,今天是你们主子倒霉!”说罢,又是一阵狂笑。
秦檀闻言,睁开眼睛,撩起车帘朝外看去,只见狭小的巷口站了七八个大汉,俱是粗莽打扮,打头的那个头上系条蓝色汗巾,一双招子瞪如铜铃,炯炯有神。他本在挥舞着大刀作势,看到秦檀探出头来,顿时眼睛都瞪直了。
“竟、竟有这等漂亮的小娘子……”那蓝巾汉子几乎要淌下口水来,“若是卖到妓院去,实在是吃亏了!”
蓝巾汉子旁边站着个挨个儿男人,歪着嘴露两颗龅牙,他手里提一盏灯,面露胆怯:“老大呀!这娘们儿穿的那么华贵,会不会是什么厉害人物?我说咱们还是别干这票了!这京城里遍地是贵人,万一绑的这个是什么厉害人,岂不是自讨苦吃!”
蓝巾汉子闻言,不屑地嘁了一声,重重拍一下龅牙男子的脑门儿,训斥道:“没胆色!那方家的少爷不都说了?这就是个妖媚惑主的妾!俺兄弟几个刚到京城,就该干一票大的,闯出名声来!”
秦家的马车夫拎着缰绳,缩着发抖,斗胆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你们对贺家的夫人动手,不怕掉脑袋?”
蓝巾汉子哈哈大笑,胸膛震动:“我青林霸王虎,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老子来了,都得喊我叫爹!王法又能耐我何?有银钱拿,还有美人消受,何乐而不为!”
一个小胡子猥琐男子贼眉鼠眼地凑上去,朝蓝巾汉子说好话:“老大呀,这就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说得好,说得好!”霸王虎笑地愈发猖狂。
谢荣拎着车绳,抽着嘴角打量那霸王虎,心道一句:真是乡下来的小贼,难怪不知道天高地厚。
霸王虎用下流的眼神上下打量秦檀,搓着大手,似已想好了要让她做自己的第几房小妾。秦檀扯着马车帘,嫣然一笑,道:“这位好汉,我不过是蒲柳之姿,不值得垂怜。我旁边那辆马车里,坐着的可是京城第一的美人,常常伴在皇上身侧。他的容貌,才叫一个销魂倾国。”
听秦檀闻言软玉,霸王虎的一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淌着哈喇子朝谢均的马车望去:“这、这美人……这马车里头坐着的,竟是皇上的美人?让爷爷看看!让爷爷亲亲!”
马车上的谢荣:……
霸王虎正蹑手蹑脚地朝谢家马车走,巷子的另一头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巡逻的城防司提着晕黄的灯笼,匆匆赶来此地。瞧见霸王虎一行人,城防司的官兵们立刻拔出了刀。一时间,怒喝声响彻夜色。
“什么人!竟敢在京城放肆!”
“真是好大的胆子!全部捉起来!”
城防司的官兵,个个俱是精挑细选、气势十足的。霸王虎见到这样的一群人,顿时吓呆了,颤道:“这群人是怎么……怎么回事儿?这群人是谁?!”
这是霸王虎第一回来京城“开眼界”,他从前在乡下地头纵横,小地方可没有城防司这等东西。但见霸王虎回身抽|出刀,就想与城防司的官兵拼命。可不过三四个回合,霸王虎一行人就被制住了。
霸王虎吓得屁滚尿流,当场跪下讨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虎小弟我不知这条道有人盘横,是虎小弟我的过错!好汉放了我们兄弟一行,小弟我给你……给您烧香拜佛!”
城防司的守卫纷纷嗤笑。
守卫的头领姓吴,乃是个胡子拉碴的矮个子男。吴首领急着回家吃团圆饭,根本懒得听他们哭诉,只叫人把霸王虎一行押走。
“吴首领,且慢。”秦檀喊住欲走的吴首领,道,“这霸王虎说他们收人钱财,才会犯下这等罪行。既是买凶伤人,便该抓出主谋。不知霸王虎口中的‘方少爷’,是哪一位呀?”
正是大过年的,吴首领根本不想留在外头,只惦记着家里的年夜饭。他见秦檀不过四五品外命妇打扮,其夫君官阶与自己相似,便毫不上心,挥挥手道:“这位夫人多心听错了!不过就是一伙匪盗!夫人您还是早些儿回家去,免得叫你家夫君担心。”
说罢,吴首领就要走。
“那我若说,这霸王虎还意图行刺于我呢?”就在此时,谢家的马车里传出了谢均的声音。他撩起车帘,探出上半身来,微沉的眼神望向了急急欲走的吴首领。
霸王虎抬起头,看到轿子里的“皇上的美人儿”变成了一个男子,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恨又怒。
秦檀笑着附和道:“是呀!这霸王虎还调戏了相爷呢。这可是大罪,不可不查。”
吴首领见到谢均,顿时面色大改,急匆匆行了个大礼。他也顾不得什么灶头年夜饭了,带着一额冷汗回头,叮嘱道:“去,不拘用什么手段,给我查出买凶伤人者是谁!明日之前,回报到这位夫人府上去!”
好不容易,吴首领才将霸王虎一行人带走了。
谢均打量一眼夜色,望向秦檀,道:“怪不得檀儿你执意要改坐轿子,原是早就知道今天这一出。看情形,那吴首领是你提前知会的吧?”
秦檀笑得高深莫测。
她不仅提前知会了吴首领,甚至还给方大勇出了绑架自己这个蠢主意。方大勇身旁那几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本就是她派去的。目的,便是为了让方大勇这个本就颓废的登徒子愈发无心学习,令方素怜毫无出头之日。
“檀儿,你说我容貌销魂倾国,当真?”谢均很认真地问。
“自然是当真!”秦檀答得正气凛然,“相爷说自己的容貌是京城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谢均嘴角渐渐扬起:“檀儿这么想,我倒是很高兴了。”
秦檀听他这么说,不知怎的,觉得有些窘迫。
她不敢多留,急匆匆和谢均道了别,回贺府去了。
***
贺府自家的团员饭还热在灶上,按道理,贺家人是要一起守夜的,但老夫人先前受了惊吓,近来噩梦频频,精神不好,团圆饭只堪堪露了一脸。
秦檀更直接,她在宫中吃的多,泛起困了,便自己回飞雁居休息去了。一餐团圆饭,吃的清清冷冷,毫无烟火人气。
在新年的炮仗声里,贺桢辗转难眠。好不容易,才入了睡。次日一早,正月初一,贺桢先赶去了宫中朝贺。待他回了家,城防司的吴首领却忽然上门,说是方姨娘的弟弟方大勇犯了事,特地来禀报一声。
方姨娘?方大勇?
贺桢一时转不过弯来。
好不容易,他才听明白吴首领的话——方大勇买凶绑架秦檀及谢均!
这件事,令贺桢如遭雷击。
吴首领坐在宾客椅上,很严肃的样子:“这大过年的,我也不该叨扰!可方大勇犯事犯到了相爷头上,贺朝议您又该叫我怎么拿主意呢?我记着他姐姐是贺朝议的爱妾,这才上门打声招呼;可旁的事儿,老吴我也帮不了了!”
霸王虎被抓后,很快就交代出了方大勇。方大勇也实诚,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前因后果。原是他上姐姐处打秋风不成,以为姐姐被正夫人秦檀克扣银钱,才会手头拮据拿不出油水。为了给姐姐出出气,他就找人绑架秦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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