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宝宁堂,方素怜就站在下头等,秋香则端着人参乳鸽汤到帘子后头去。
一开盖,便看到那瓮里澄黄汤色飘着艳红枸杞,乳鸽炖得既酥且烂,还是去了骨头的,一股儿清爽的香气飘了出来,贺老夫人当即舒缓了严肃的面容,道:“从前我还以为这姓方的并无真才实学,如今看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秋香取了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凑上前去试温度。贺老夫人年纪大了,她用食前,丫鬟都得另取一筷,试下温度冷热、口味轻重,这是惯例了。
秋香喝了一口,眼睛一亮,道:“这人参乳鸽汤味道香稠,精而不腻,火候正好,老夫人,您快尝一尝。”
贺老夫人闻言,食指大动,当即叫秋水另取了对小汤碗并勺子来。
秋香笑吟吟地,伸手去舀汤。
就在此时,秋香的身子忽然晃了晃。老夫人有些疑惑,问道:“秋香,你怎么了?”
秋香却没回答,她松开手,陡然去抓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似的;碗勺落地,叮哐摔碎,散了一地白瓷片。但见秋香面色发白,双手乱抓着自己;下一瞬,她就歪歪地软下去,重重躺倒在地,身子一抽一抽的,口鼻里皆沁出血痕来。
“秋香!”老夫人吓坏了,哆嗦着站起来,躲到秋水背后,“这是、这是怎么了?”
秋香在地上胡乱地挣扎着,面色狰狞可怕,仿佛见到了什么恶鬼修罗。不一会儿,便没了生息,七窍流血的样子极为可怕。老夫人只瞧上一眼,就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
“来、来人!”秋水亦尖叫起来,满面煞白,“这人参乳鸽汤里有毒!来人呐!”
站在帘外的方素怜一脸不知所措,惊慌道:“怎么会有毒呢?”
秋水尖叫道:“就是你!方姨娘!你在人参汤里下毒!来人呐!快捉住这个谋害老夫人的罪妾!”
没一会儿,贺府的小厮便围住了宝宁堂,方素怜被两个小厮压着,跪在堂下,满面雪白,唇齿颤动,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老夫人受了惊,冷汗不止,回去歇息了。贺桢听闻母亲被加害,立刻赶来。
他看到爱妾跪在堂下,微微愕然。
“素怜,怎么回事……?”贺桢问。
方素怜发髻微乱,满面雪白,泪珠盈睫。她摇摇头,惨声道:“大人,我何至于做这等事?我给老夫人下毒,又能得什么好处呢?我既不要贵妾的分位,也不求您爱重我,我何必如此呢?”
一席话,说的凄凉无端,诸人皆不由生出了怜悯来。贺桢亦是如此,不忍道:“素怜,你莫着急,若不是你做的,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方素怜淌着泪珠,强笑着点头,又道:“只怕素怜是逃不过这一回了。可是,素怜真的不曾做过……”
此时,管厨子的掌事上来了。他弯了腰,对贺桢恭敬说道:“大人,证据确凿,厨子与丫鬟皆指认了,亲眼见到方姨娘在汤里下毒!”说罢,便狠狠瞪一眼方姨娘,“方姨娘下毒之事乃是事实,请大人处置!”
“等等。”贺桢眸色一沉,制止道,“我要单独审那两个人证。”说罢,他便命人将两个证人带到不同房间,分别叫他们叙述所见情形。
第一个房间里,厨子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小的亲眼见到,方姨娘朝汤里头下毒……”
第二个房间里,丫鬟眼光四处乱飘,轻声道:“奴婢,奴婢记不太清楚了!奴婢只记得看到了芝儿姑娘……”
贺桢一听,便冷哼一声,道:“恐怕是有人故意陷害方姨娘!想也知道,若是方姨娘当真有心毒害娘,怎会做的如此马脚四出?给我细细地查!我贺府容不得这等心思险恶之人!”
下人们皆一片哗然,投向方姨娘的目光有了怜悯。
“这方姨娘,果真是被人陷害的!这是要了方姨娘的命呐!那人真是好狠毒的心思啊!”
“你说会是谁陷害姨娘呢?”
“这还用说吗!会有理由陷害姨娘的,也就是那么一两个人啊……”
此时,又一名厨子站了出来,道:“大人,此事确实是有人陷害方姨娘啊!”。
贺桢抬头,见到个十五六岁少年,贼眉鼠眼,眼光机灵。“你说。”贺桢道。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