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醒来时,他竟然深感庆幸,庆幸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秦檀还好好地待在贺府,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小厮劝道:“大人,您的身子还弱,先休息吧!”
“去、去请夫人来……咳咳!”贺桢瘫回被褥里,声音微弱地如此坚持着。
秦檀很快来了,穿的很随便,没怎么打扮,一头乌发只挽了个简单发髻,面庞不施脂粉,少了些平常的艳丽,多了分平易近人。
看到秦檀进来,贺桢的眼睛微微一亮,神情像极了见到主人的小兽。他顶着脸上的潮红坐起来,道:“檀儿,你心底还是有我的,是不是?”
秦檀原本都睡了,却被临时喊到贺桢这头来,心底本就有怒意。此刻,听闻贺桢没头没脑地这么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烧糊涂了?有病就休息,别来打搅旁人。”
贺桢却晶亮着眼睛,拽着她衣袖,道:“檀儿,我都看到了!我跪在玉林殿外头时,你也跟着一起跪,向陛下求情。你的身子还好么?雪地那么冷,我一个男子跪着,尚且受不住,更何况你是女子之身……”
秦檀甩开他的手,道:“你当我乐意为你求情?只不过我现在与你同气连枝,若你被皇上发罪,我也难逃惩罚罢了!”
秦檀的表情是有些嫌恶的,但贺桢却乐在其中。
此时,一个丫头进来,朝贺桢福了一下,谨慎开口道:“大人,方姨娘听闻您醒了,带了粥汤来瞧您呢。”
这丫头收了方素怜散碎银子,见贺桢一双眼儿直巴巴盯着秦檀,忍不住又多替方素怜美言了几句,“大人是不知道,姨娘她得知您病了,便急的团团转,整夜没睡,熬的眼睛都起红丝了……”
“叫她回去吧。”贺桢却没心思听丫头的话,又去拽秦檀的衣袖,“你为了我久跪在玉林殿前,这份情意,我不会忘记的。”
秦檀:……
她按捺住自己大发脾气的冲动,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没再管贺桢,自己掉头出门了。
行出门外,秦檀就见到方素怜孤零零立在夜风之中,手提一方小食盒,面色苍白,憔悴无端。弱不禁风的身躯被单薄披风裹着,真真是人如柳枝,惹人怜惜。
秦檀看到她就来气,忍不住停下脚步,出声讽刺道:“方素怜,你可真是没本事!用偷骗的法子,从我这里把夫君抢去了。我本想着,贺桢这样的蠢货,你抢走了也就抢走了,谁料你一点都不中用,竟连个贺桢都留不住!”
方素怜在风里愣了一下,很快垂下头来,泪珠子吧嗒吧嗒地落下:“夫人说的是什么话?素怜却不太懂了。素怜向来是不争不抢的,实在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秦檀冷眼对着她,道:“你心底明白是什么意思!”说罢,她哼一声,回飞雁居去了。
方素怜久久立在原地,哭的双眼发红,小声呜咽,如只受了伤的鸟儿,喉间发出抽抽噎噎的声音。一会儿,她拿手帕按一下眼角,哽咽道:“芝儿,大人还是不肯见我么?”
从贺桢房前回来的芝儿微微一抖,小声道:“兴许是大人身子还不大好……”
方素怜捏紧了食盒,道:“我知道了。芝儿,你随我回去,我有事情要你做。”
***
过了几日,贺桢的身子便大好了。也正是这个时候,皇上的赏赐来了贺家。
听传旨的太监说,皇上愧对贺桢,自认不该让贺桢这等贤臣久跪在玉林殿外,特地赏赐了一些东西做补偿,有上好的山参燕窝、丝绸锦缎等物,还有黄澄澄的一盘金元宝,叫人看直了眼睛,目不暇接。
另外,又特别赐了秦檀一把玉如意,说是皇上赏识秦檀为夫求情的勇谋,特地赐下来的。
贺老夫人从前清贫,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此刻看到这么多宫里的赏赐,笑得合不拢口,一双手摸着那些锦缎、绫罗,念叨个不停:“呀,这御赐的东西到底是不一样,天宫里的绣娘才能织出这样的东西!瞧瞧这匹布料,秋水,你说,给桢儿裁个褂子……”
但转念想到皇上赐给秦檀的玉如意,贺老夫人的脸又拉长了。
这个媳妇,刚嫁进来的时候,哪儿瞧着都是好的。时间一久,老夫人便觉得改了味儿。
如今贺桢已是从四品,得了圣上的青眼,能在御前议事,便不大用的上秦檀与秦家了;可贺桢却依旧把秦檀捧着,请诰命时不惦记着生养他的老娘,反而给秦檀先请也就罢了,如今宫里来了玉如意,也是头一个给秦檀!
真是乱了尊卑长幼,真是没了孝悌!
丫鬟秋香见贺老夫人面色阴晴不定,连忙劝慰道:“老夫人,皇上的赏赐里有一株野山参呢!不如叫人煲了汤,给您补补身子吧?”
贺老夫人点头,忽然道:“桢儿那个姓方的妾室,不是懂些医理的吗?平日她想讨好我,我都不让她进门。今儿个恰好用得着她,叫她给我调碗野山参汤来!”
秋香笑说:“能给老夫人做汤,是方姨娘的福气呀!”
待秋香下去与方素怜说了这事儿,方素怜连连答应,下午便亲自下了厨房,用了枸杞、当归、白术、干姜等药材,给贺老夫人做了一翁人参乳鸽汤,亲自端到宝宁堂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