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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意见十分合理,便是贺老夫人也点头附和。贺桢蹙眉思索一会儿,对老夫人道:“娘,儿子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于是,这件事儿便这般定下来了。方姨娘虽哭的梨花带雨,可她身旁的丫鬟却是喜笑颜开,低声道:“太好了!依照姨娘如今受宠程度,要想怀孕不过是朝夕之事!”

方素怜微惊,连忙道:“我又岂是因着贵妾一事在哭闹?不过是伤心大人为了我惹怒老夫人罢了!素怜不过一介贱妾,不值当!”

秦檀听了,笑吟吟的,并不反驳。

只有她秦檀知道,方素怜就是个没有子女缘的——秦檀过世那一年,嫁入贺府五年的方素怜才堪堪怀上第一个孩子,胎象还甚不好,一副随时会滑掉的模样。

方素怜想要抬贵妾?

先等个五年再说罢!

第5章贤妻良母

秦檀回房后,贺桢又与老夫人仔细说了一阵软话,言语间讲了官场喜事,这才哄好了老夫人,出了宝宁堂。饶是老夫人依旧看不大顺眼方素怜,碍着爱子的情面,老夫人没有再发作她。

方素怜悄然拭去面上泪痕,跟着贺桢跨出门槛,裙角儿摩挲出沙沙轻响。贺桢瞧她这副模样,心底满是愧疚,叹了口气,道:“是我委屈你了。”

方素怜摇摇头,露出一道含泪笑容:“能跟着大人,素怜从未后悔过。”

贺桢想起当年入京赶考时,他在离京不远的城镇上遇到了劫匪,外出礼佛的方素怜救了自己,一路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还将他送回了京中自家医馆,免去了一应诊金。如此悯恤温柔之人,却只能做个贱妾,着实是委屈她了。

贺桢心有愧疚,亲自将方素怜送回了怜香院。临离开时,方素怜却拽着他的袖,低声婉语道:“大人,素怜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你我二人没什么好见外的。”贺桢道。

方素怜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里站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叫芝儿,一个叫铃儿,两人皆低着头。“若是依照规矩,素怜贱妾之身,只当有一个丫鬟才是。大人体恤,将铃儿也拨给了我,素怜心底一直过意不大去。如今新夫人进了府,难免要抓抓规矩,我这儿用不着这么多人,还是将铃儿拨到别处院里头去帮忙吧。”

铃儿闻言,面露诧色,不禁道:“姨娘……”

一旁的芝儿听得心惊肉跳,却只顾做个闷声葫芦,不敢在方素怜面前发声。她知道,是铃儿先前在宝宁堂说话不当,惹了姨娘不快。什么“依照姨娘如今受宠程度,要想怀孕不过是朝夕之事”,这话说的,好像姨娘是那等眼巴巴求着抬贵妾的庸俗之人似的!姨娘在大人心底向来是片清清静静的雪,哪能泼上这一点污水?

芝儿心底虽有惊雷,面上却丝毫不敢多显一分。她知道自家姨娘是个厉害人,瞧着软弱无害人人可欺的模样,真要使起手段来谁也斗不过姨娘。贺二爷的老婆先头还对姨娘挑三拣四,如今也不亲亲热热与姨娘拉着手称姐妹了么?

贺桢听了,道:“铃儿是我拨给你的,娘也没有说什么,更何况秦氏?你安心用着便是。”

方素怜露出为难之色,绞着帕子,道:“这不合规矩,且我当真用不着这么多人。”

见她执拗,贺桢只得依了,道:“那就只留芝儿在你身旁吧。府里头丫鬟也不多,娘身旁只得秋水、秋香两个,就让铃儿去伺候娘吧。”

铃儿眼底泪汪汪地谢了大人,满心都是委屈。

方姨娘受宠,大人一月到头十有八|九歇在怜香院,连带着自个儿在大人面前也能多露几次脸。若是调去宝宁堂里,老夫人对下婢看得严,又从来憎恶姨娘,她怕是再没机会攀上大人的高枝了。

把铃儿打发了,方素怜轻声细语地关怀了一阵贺桢寒暖。贺桢虚点头听着,神思却有些恍惚,一个劲儿地只问她院里还缺不缺东西。好半晌,贺桢才走了。

芝儿心若擂鼓,生怕自己也被打发了,连上赶着讨好方素怜:“姨娘真是好福气,大人心底只想着您,每日都要瞧瞧您这儿缺什么呢。”

方素怜攥了帕子,微微摇了摇头,道:“芝儿,你还瞧不明白呢。他这是公事公办、做做样子,让人挑剔不出错处来,离真的贴心知冷热还差得远呢。”

芝儿不解,却不敢多问。

姨娘这是什么意思呢?大人待姨娘还不够好么?为了姨娘,甘愿惹怒正妻秦氏,还在老夫人面前下跪苦求一个贵妾的位置,怎么姨娘还说大人不够贴心知冷热呢?

那头方素怜已撩了帘子,进了正屋里头。矮桌上架着还未做完的绣活,绷子上打了圈线,勾的是含泪芍药,瞧起来形神具备。方素怜坐了下来,问道:“二夫人今儿个去外头了?”

贺家有二子,老大是贺桢,老二叫做贺旭。

大楚不兴按齿序嫁人娶妻那一套,年岁合适,便可以定亲娶妻了,因此贺二爷早两年便娶上了妻,只不过那时贺家还未发迹,举家住在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镇子,贺二爷讨的老婆出身也不怎么样,乃是镇上一个穷秀才的女儿,唤作杨宝兰。

贺旭没什么出息,杨宝兰却是个爱抢尖儿的,有事没事就喜欢在婆婆面前露脸,说话也是尖酸带刺。方素怜刚过门时,杨宝兰见着婆婆不喜欢这个贱妾,便一日日地讥讽方素怜,什么“贫家女儿不知礼数”,什么“穷装可怜搔首弄姿”,如后牙槽里含着一口醋似的。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杨宝兰与方素怜关系甚好,宝兰一口一个阿怜喊得甚是顺口。

芝儿听了方素怜发问,回道:“二夫人这会子已回来了,回来后便与二爷闹了一场呢。”

方素怜闻言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木头小匣,起身道:“上回答应二夫人的玉颜香肌膏已制好了,我得赶紧给她送去。”

芝儿连忙答:“我去便是了,没得累着姨娘。”

方素怜笑笑,手指尖扣在匣上,道:“不成,这回我亲自去送。”

***

秦檀从宝宁堂出来后,便回了自己院子。她这处院子叫做飞雁居,乃是几间屋子里头最敞亮方正的。不过再敞亮方正,秦檀也看腻了。前世她在这儿住了四年,连地上有几道缝儿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看到这飞雁居的匾额便腻歪。

秦檀在美人榻上倚下,转头就瞧着青桑杵在门口发愣。她笑道:“小丫头发什么愣呢?还不过来伺候你主子。”

青桑急得跺了跺脚,一边过去给秦檀捶小腿,一边道:“夫人,您还笑呢?大人摆明了是个薄幸人,您也不急!怎么夫人从前那么个厉害人物,碰着那方姨娘便仁慈起来了呢?”

红莲闻言,立刻重重打了一下青桑的肩膀,叫青桑“哎哟”地叫起来。青桑不悦道:“浑说什么呢!夫人对大人一往情深,你瞎挑唆什么?小心割了你舌头。”

秦檀见她二人闹着,笑得肩都颤了起来。

青桑的性子耿直爽快,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这样的性子是把双刃剑,把青桑放在跟前,既有可能因着心直口快闯了祸,也能收获她的一颗真心。但秦檀喜欢青桑的性子,便一直护着她。更何况,有红莲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

前世是秦檀自己疏忽了,只顾沉溺于春悲秋伤,看着贺桢便打心尖疼,顾不得身边人,这才让方素怜逮到了机会,找了个由头把青桑杖毙了。

这一世,她定会护好这两个丫头。

“傻丫头,不是你主子争不过,是你主子不屑去争。”秦檀戳了下青桑额头,笑道,“方素怜说起来出身医门,实际上父亲却是个走医的,家里没几个铜板。和这样一个贱妾计较,掉了你主子身份。”

方家穷得响叮当,方素怜的父亲学了点皮毛的歧黄之术,再靠着请佛烧香、装神弄鬼,专给那些上了年纪信这一套的老太太老爷子看病,这才勉强能糊口。若不然,贺家也不会抓着个贺桢便不肯放手了。

青桑容易哄,闻言便笑起来,道:“夫人说的是。那方氏再怎么会勾人,也比不得咱们夫人。没两日大人就会发现您的好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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