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正沉时府内传出异动,下床一看,虽是深夜,但窗外灯火通明。
就在我正以为谁谁谁反叛了我得赶紧收拾东西跑路的时候,青青走进门告诉我不要慌,是圣上和内阁亲自策划,派以周将军为的一行人捣毁了南边最大的人牙子窝。
我长舒一口气,自战乱以来,人口买卖十分猖獗,前期还是家庭食不果腹卖孩子去做奴的买卖,后来饥荒开始贩人肉。再后来,天下太平了,这行买卖的“货源”紧缺,可那些食人的又戒不了口,就打起了平民的主意。
街上游荡的流民不出三日就会被“清理”掉,官员为了朝廷的指标,人牙子为了生意。有些更甚,或打劫或诱骗的弄走别人家的孩子,高门贵胄的拿钱赎人,平民百姓的就倒卖让他们找不到。
谁若是敢报官,直接撕票。
与现代的人贩子团伙差不多,不同的是他们更加猖獗,条件艰苦,追查更加困难。
我不知陛下为此策划了多久,来常州的本意是否为了此事。
当我穿戴整齐去到侯府前门时,密密麻麻、骨瘦如柴、形如枯槁的孩童与少女们几乎站满了侯府前院的空地。
他们大都衣不蔽体、头凌乱,有些甚至满身伤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火光映衬着他们枯瘦的脸颊,有的似乎意识到已经获救,在激动地哭泣,有的双眼麻木无神,就是静静的矗立在那里。
我忙帮着侍从们一碗一碗的给他们分着水源,行至一个枯瘦的男童时,余光瞥见他脖子侧面有个隐晦的刺青。
正想着这会不会是人牙子组织折磨人的手段,我端碗的手却一把被那个男童狠狠抓住,他铜铃般大的双眼死死地瞪着我,仿若地狱索人灵魂的恶鬼,正疑惑时,他另一只手中的器物晃到了我的眼睛。
是把匕。
他力气很大,指甲使劲掐着我的手腕,如铁钩般想要死死扒住我的肉往他身前拽,不过到底是个没吃饱饭的小孩,我也使了全身力气站定,与他拉扯着。
咻---
一支箭羽利落地穿过他的心脏,身前的男孩突然泄气,死不瞑目地倒在我的脚下,吓坏了周遭的一片孩童。
霎时,不知道谁先开的头,满院的哭声、哀嚎声。
我寻着箭尾方向望去,周冠玉正在收弓下马,他快步行至我身前,端起我的手腕仔细检查着。
我也凑近他仔细查看着自己的手腕,生怕别破了皮感染破伤风,好在除了红痕和脏点的指甲印,并无大碍。
“拿水和干净的布子来。”周冠玉冲身旁的侍卫吩咐道。很快,干净的湿布就递到了他手中。
“我自己来。”我意图夺过他手中的湿布,毕竟这么多人在看着。
“我来。”周冠玉说的认真,擦得仔细,还从手下那里又要来了药膏帮我涂上。
这人,转性了?
别是爱上我了吧。
“他脖子侧面有刺青。”我待周冠玉上完药后,抽回手臂,指着倒地的男孩说道,“这些人牙子也真是可恶至极,连这么小的小孩都培育成危险的利器。”
周冠玉俯身扒开男孩的破布烂衫,男孩的后颈赫然出现了一个完整的图案刺青。
“这里还有同伙,挨个搜查。”周冠玉对身旁的侍卫轻声吩咐道。人群里有几个胆小的,见识到周冠玉可怖的准头的已经开始悄悄挪动脚步意图逃跑了,所幸官兵盯得紧,还没跑出院门就被扣了下来。
“天色太晚了,薛小姐先回屋休息吧。”周冠玉起身看向我,他身旁的侍从做着请的手势。
我担忧地看着这一片孩童和少女,他许是瞧出了我的顾虑,又说道:“这里自有圣上和内阁安排他们的去向,你不必担心。”
“多谢小周将军,只是经此一事我怕是无心安睡,就许我留下帮忙可好?”我恳求道。
我知道圣上与他的贤臣们自会安顿好,但毕竟多一个人帮忙就多一些孩子快些吃上饭。
“那你切记不要近身接触他们。”周冠玉安顿好这边,就与一众人马进了厅内,去向圣上禀报,我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和他脚下的脚印,又瞥向倒在血泊中的男孩,无奈的摇了摇头。命运啊,何其不公,有些人可以健康快乐的长大,有些人却不仅要被剥夺自由还要被篡改思想。
依着周冠玉的建议,我只得帮着厨房打打杂,回去换了身干净朴素的衣服,硬是忙到了清晨。
圣上也和各个部门的大臣开了一晚上会,才从内厅走出来。只见周冠玉俊朗的脸上疲态尽显,下巴好像还生出了胡茬。
想来他自启程至常州估计都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果然能者多劳啊,想做皇帝的心腹都得接受oo7工作制才行。
许是盯了周冠玉太久,他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唯有他大步向我走来。
“怎么还不回房休息?”他轻拽着我的手臂就要带我往后院走,身旁的侍从们大多是宫中来的,也都是有眼色的,选择低头干活装看不见。
“现在天都亮了再睡也睡不着了,左右不如帮帮忙消磨消磨时间,累了我自然会去睡觉的。”我推搡着他的手,他的面上满是无奈。
“常州城的下人多得是,圣上早已安排妥当,这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来时路上你已几经波折,更应该好好休养生息。”见他言辞恳切,我心有动容。
“我看小周将军本人才是该早早回去休息吧,”我伸手比划着他的眼睛,“你的眼袋都快掉到嘴边了,小心过劳死。”
“不劳薛小姐忧心。”
我看着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明媚四溢,可真好看。
不等我继续拿起勺子分饭,周冠玉眼疾手快地转过我的肩头,推着我的后背就往后院走。
我脑袋蒙圈,不知何时已经连如此亲密的举动也激不起我心中的异样感,是从山洞中的同一袋水开始,还是从琉璃的碰撞声开始,与他的每一次接触已经从小心翼翼变成了渴望更多。
爱意吗?似乎来的太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