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来道:“陛下,净远道人来了。”
皇帝脸上怒意渐消,眉宇间缓缓染上笑意:“快请进来。”
余光瞥见下首的皇后,皇帝皱紧眉,摆手叫人回宫。
天阴沉沉的,秋月手执一把油纸伞,陪着皇后缓缓走入雨幕,她轻声细语:“娘娘,这天冷路滑,还是坐步辇罢。”
“不必。”皇后唇角微弯,让宫人远远跟着,身边只留秋月一人。
红墙绿瓦,高高的宫墙伫立,举目望去,只有灰蒙蒙的天空。
皇后唇角勾起一抹笑:“秋月,你说他可笑不可笑,一个坑蒙拐骗的道人,居然也能深信不疑……”
秋月面上一惊:“娘娘!”
她左右张望,深怕隔墙有耳。
皇帝近来越发迷信那净远道人的话,听说还炼制了不少丹药,只为见那已逝之人一眼。
皇后轻嗤,染着蔻丹的指甲修长。她是不信那净远道人的胡言乱语,不过若是皇帝因丹药驾崩,太子提前继位,皇后倒是喜闻乐见。
她轻捏丝帕,眼底掠过几分狠戾:“可惜了。”
可惜那泥像没将沈鸾送出城,不然这会她名声尽毁,性命攸关,哪里有可能登上太子妃之位。
忽然想起还有漏网之鱼,皇后皱眉:“那倒是个忠心的,不愧是陛下亲自挑的人。”
她侧目,声音阴沉,“……可曾做干净了?”
秋月压低声音,小心扶着皇后:“娘娘宽心,底下人来报,是亲眼见那人溺在河中的。就算是神仙去了,也救不了。”
绿萼忠心护主,皇后送去那手指头,本就是恩威并用,她若是识趣,皇后或许能饶她一命。
然若是……
皇后低声一笑:“罢了,不说那晦气的。煜儿今夜可是要过来?”
秋月道了声:“是。”
皇后眉开眼笑,行至坤宁宫时,忽见裴衡的车舆,皇后眼前一亮:“衡儿也来了?”
一家子难得团圆,裴煜还未进宫,皇后已叫人摆下杯盘果菜,都是往日裴衡和裴煜爱吃的。
裴衡伸手挡住,他唇角挂着浅浅笑意:“母后不必忙,儿臣今夜来……”
皇后眉眼笑意满满,她笑得温和:“……衡儿可是寻母后有事?”
裴衡颔首。
那双如墨眸子平静无波,烛光跃动在裴衡眉眼,他轻声,似乎只是在道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儿臣是来和母后道别的,卿卿有难,儿臣想明日启程,前往天水镇。”
轰隆一声惊雷滚落,顷刻间,整座皇城像是浸泡在雨水中。
皇后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殆尽,她怔忪,随后扬起一点唇角。
皇后的手指紧紧攥着裴衡的衣袂,她语无伦次,圆瞪的双眸满是错愕和难以置信。
“衡儿,你刚刚……你刚刚说什么?”
皇后心神恍惚,“长安已经脱险,你去做什么?长途跋涉,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再有,你堂堂一国储君,怎可随意离京?你这是要急死母后吗?”
皇后泫然欲泣,话到最后,嗓音已经带上哭腔。
秋月移步上前,搀住皇后,她同样也是焦急万分:“殿下挂念着长安郡主,也总该为娘娘着想。娘娘前些日子才犯了头疾,这几日方好了一点。殿下这一去,娘娘定然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