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颖鼓足了好一会儿的勇气,才艰难说了声“是”。
然后快速接话:“但小暑是我的贴身侍女,她常年跟随在我的身边,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山黎不会不知道——”
“两者的份量不一样。”杨世醒打断她的话,“如果是你亲自要求,我不信山黎会回绝你,就是因为只有你的侍女开口,而你没有说话,她才会拿不定你的心思,选择最保守的回答。”
他说话的神情很平静,口吻也很平和,没有什么悲伤愤怒或者不满失望,好像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体。
但就是这样的一种态度,让阮问颖越发的不安。
“其实这个问题我在树林里就想问你了,只是因为你的眼泪慌了神,才搁置下来。”杨世醒道,“我也犹豫过要不要问你,毕竟你待我不够上心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以来都是这副模样。”
“而不管你对我的真心足够与否,我都照常喜欢你,不会因为这点转去喜欢他人,所以这个话问了没什么意思,问出来还会有风险,得不偿失。”
听了他这话,阮问颖不知道是该感到放心还是忧虑。
她想要笑一笑来缓解氛围,然而她的唇角僵硬不已,往上提不起半分。
只能把睫翼微卷着垂下,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讷讷:“那你……为何现在又问出来了?”
“因为我不甘心。”杨世醒回答,“以前我知道你对我的喜欢很浅淡,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想着反正你也不会嫁给别人,只能与我在一起,对我的感情总会慢慢变得深厚。”
“直到长安殿一事后,我才发觉,原来你对我的喜欢浅淡到了这个地步——连过来见我一面都不肯。你如此矜持谨慎,不肯为我放下一点心防身段,对比我的情真意切,当真是颇显可笑。”
“所以我不甘心。”他道,“凭什么我的一腔真心只能换来你的情意泛泛。就算有风险,我也还是要问一问你。”
“阮问颖,我待你哪里不好,为什么你始终不肯真心喜欢我?”
阮问颖的身体有些麻,仿佛被过了冰,散发着阵阵的冷意。
但是她的心却滚烫无比,在胸腔里一下下跳动,让她不知道往哪里捧。
她的睫翼颤了好几颤,才终于往上抬起,抬眸直视对面人的目光。
“你……你觉得……我对你不是真心吗?”
“不够真心。”杨世醒道。
一针见血的回答,连她都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形容能比这更贴切。
没错,她对他就是不够真心,不管换了谁来,只要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恐怕都会说这么一声。
不够真心。
可是——
“我对你要有多少真心,才算足够呢?”她轻声道,目光从膳食中间扫过,停留在他特意吩咐人给她熬制的粥上。
“我承认,我是对你不够信任,喜欢得浅淡,但即使是这样的喜欢,也是独一份的……我从未对他人有过这种感情。”
“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想要嫁的人也只有你……长安殿一事,或许你会觉得我太过冷心冷情,急于明哲保身,但我这人就是这样,自私自利,把自己放在头一份。”
“什么白首同心、矢志不渝,说得天花乱坠,结果事情发生时我还是只想着自己,顶了天为家人付出牺牲。就是这样,我心里还不情愿,想着要不要告诉母亲你的事来逃避这种结局。”
她的声音越说越轻,到最后几乎像是飘舞在风中的柳絮,无所着落。
苍白着脸,小声道:“我就是这样一个小人,毫无君子之德,我——我就是这样。”
阮问颖终于把话说完了。
如此的剖白之语,古往今来恐怕只有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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