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知情人看了,大概也不会想到一块去,毕竟皇后亲口说过,杨世醒只有可能是陛下的孩子,不是信王的,问题只在于生母是谁。
就是不知太后心中如何作想。
说到底,杨世醒也只是像陛下多些、像信王少些,没有到全然像或者不像的地步,不能贸然定论他们之间的父子亲缘关系。
一息之间,阮问颖心里的念头转了数转,面上没有表现出半分,维持着乖巧得体的笑容,唤了一声:“舅舅。”
信王“哎”了一声,笑意满满地应道:“这才对,阮家的女儿就该如此!”
太后闻言,唇角的笑容缓了一缓。
她微微撇眼,拿出帕子抬手遮掩一二。
信王不觉,继续端详着阮问颖,道:“长得也很标致,比你娘当年要好看多了。今年多大啦?”
阮问颖垂眸,平稳道:“回舅舅的话,再有两月便及笄了。”
信王点点头:“哦,那还小,不着急。”
他朝她招手:“过来,坐到舅舅身边来。你刚才坐那么远干什么,今日是你外祖母大寿,一家人就该坐在一起,团团圆圆地庆贺吃饭。”
话音刚落,便有伶俐的宫人在信王与在安平长公主之间添了一席。阮问颖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道了一声“是”,上前落座,行止轻柔,又得了信王的几句夸赞。
舅甥相认这一段小小的插曲没有激起什么波澜,殿中歌舞丝竹依然不停,筵席继续。
之后信王又陆续问了阮问颖一些问题,给了她一份见面礼,并道:“今日舅舅来得匆忙,没有把大礼带在身上,你先拿着这枚玉佩,改日舅舅再亲自带着大礼送到你的府上。”
阮问颖对玉佩推辞相让再三,才接过拢在袖中,预备等出宫之后让谷雨保管。
安平长公主在旁看得奇而笑语:“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丫头性子随我,一贯喜爱金玉,怎么今日却转了性,变得这般谦让起来?三哥,你莫不是以鱼目混珠,给了你外甥女一件普通物什糊弄吧?”
信王直呼冤枉:“今回为了给母后贺寿,三哥可是把压箱底的衣裳都穿出来、宝贝都佩戴在身了,哪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小妹,你纵使不相信三哥的眼光,也该相信三哥的孝心才是。”
安平长公主闻言还要再说,一旁的镇国公开口道:“以往是颖丫头太过任性,但凡看见一些好的就要拿到自己手里,如今她长大了,懂得推让,是好事,公主该感到欣慰才是。”
她斜乜丈夫一眼:“什么好事?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喜欢的就大方道谢接过,不喜欢的就直言推拒,心里喜欢但面上非要推辞谦让,那是酸腐,算什么好事。”
“你以后少教一些颖丫头这方面的人生道理,没的让本宫好好的一个女儿成了那等扭扭捏捏的小家碧玉,好歹你也是个武将,成天搞文臣那一套算什么?”
镇国公低咳一声,不说话了。
陛下听得直摇头,坐在上首长叹:“惭愧、惭愧,把这么一个任意恣纵的妹妹嫁给了你。开湃啊,是朕对不住你,你可千万莫要怪朕。”
“皇兄!”安平长公主微恼地瞪向兄长,直到后者讨饶拱手,才放过对方,把目光转向信王,道,“对了,三哥,你方才说什么颖丫头还小、不着急?”
“哦。”信王道,“阮家不是素来有带子女去边关历练几年的传统吗?我方才见外甥女肤白如雪,长得娇娇嫩嫩的,就想着她是不是还没有出去过,若是年岁大了,便要抓紧。”
“不过既然她还没有及笄,那就不着急,到底边关苦寒,要长结实些再去才好,免得像一些——”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略略滞了一滞,目光也闪了一闪,而后才扬起一个笑,像在回忆过往、又像在讲笑话一般地道:
“……免得像一些身量未成的小子,人都还没有马大呢,就敢挡在发狂的疯马前救人了,不知天高地厚得让人担心。”
席间的氛围出现了片刻诡异的沉默。
阮问颖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察觉到这阵异状,才迟钝地起了一个猜想。
……莫非,信王口中的小子其实是位姑娘,而这位姑娘正是当年的皇后?这与真定大长公主的说辞对得上,与皇后的性情也相吻合。
这么想着,她便有点想抬头看一眼皇后此刻的神情,确认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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