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醒一摊手:“你看,你也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好,有损声誉。”
阮问颖:“……”
她决定把话题扯回来:“你到底肯不肯跟我说正事?如果你信不过我,就直说,别和我在这里东拉西扯些有的没的。”她故意把话说得严重,知道杨世醒不会当真,只想让他正经一点。
杨世醒也果然没有和她生气,依旧微微笑着:“好,我和你说正事。但你真的想听?我之前说过吧,这件事目前只有我和母后知道,父皇不算,你若听了,就是知晓此事的第三人。你可得想想清楚。”
阮问颖还真忘了这茬,她有些犹豫,又有些糊涂,问道:“只有你和舅母知道?可是……那顾语兆不就知道么?”
杨世醒只回答了一句话:“不一样。”
阮问颖就明白了,其中必有内情,还是她和宜山夫人都猜想不到的内情。
她陷入了真切的犹豫。
她对朝堂之事说不上有何兴趣不兴趣,谈及了便论一回,不谈也不会刻意提起,更不会想着凭借和杨世醒的关系去探听什么要事机密。
但此事既能让皇后与他密谈,还派他在这么忙碌的关头来到山庄,很显然关系重大。
因为帝后二人虽然沿袭传统共治两殿,但不知是什么缘故,皇后一直对朝政不甚关心,很少插手,上回主动介入,还是在三年前陛下欲处死南顺侯的时候。
南顺侯为先景穆太后子侄,真定大长公主的表亲。景穆太后在时,与太后婆媳之间有些不对付,南顺侯在朝堂上便也一直与顾家有所摩擦。
三年前,在南顺侯致仕的当口,光禄寺卿忽然参了他一本抢占祭田,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经过双方的几轮争辩,太后的干预,最终使得状况恶化,陛下怒火难忍,想要将南顺侯下狱处死。
大长公主与她这个表兄弟素来交好,一听到这消息就急了,在多方斡旋都不得法后,怒气冲冲地进了长生殿。
那一回,这对身份尊贵的母女谈论了什么,旁人无从知晓。
能够知晓的,就是大长公主走后,皇后动身去了一趟紫宸殿,然后陛下就改了主意,下令再次查案,最终明证南顺侯清白无辜,允其致仕,反让光禄寺卿得了一通责问申斥。
在那之后,清宁宫与长生殿之间的关系就更冷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皇后是真的不想插手朝政,不然不会到了火烧眉毛的关头,还被其母大长公主跑了一回长生殿,才牵丝攀藤地出手保人。
所以这次,她主动参与宜山夫人之事,让杨世醒拨冗前来,不得不使人感到警醒。
也许,宜山夫人的安危就在此一回了。
阮问颖感到格外的忧心。
尤其是当杨世醒言笑晏晏地看着她的时候,更是加重了这份忧虑。
两年前,她有一位相识的贵女家中出事,她在和他聊天时随口问了一声案件的审理情况,当时对方也是这么亲和地笑着,安抚她说:“没什么事,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然后在短短的半个月里,那位贵女的家中就被判了谋逆,满门抄斩。
她与那名贵女的交情不深,且那案子由三司主理会审,定然罪证确凿,绝无冤情,所以听闻消息,她并没有什么哀婉悲愤之情,只是觉得稍许的遗憾与惊讶。
但对于杨世醒,她的感情却陡然变得复杂起来。
彼时他年仅十四,在帝后的默许和支持下上了两年的朝,细微小案或许不清楚,但此等谋逆大事绝无可能不知内情。
而谋反之案是不可能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审理清楚的,所以他一定早就知道了案子的进展,至少在她向他询问的时候是这样。
可他却还是维持着淡然的笑容,安抚她道:“无事,你莫要挂怀。”
阮问颖不是要怪罪他欺瞒她或是别的什么,毕竟她那个时候还小,这样的大事连朝中官员都不一定能窥得全貌,他不告诉她很正常,以免中间有什么疏漏。
而且她也没有探听消息的意思,仅仅是随口一问,完全没想过他会回答。
她只是……怎么说呢,杨世醒虽然比她大,但也不过年长双岁,她那个时候还小,难道他就大了吗?堪堪才及舞勺之年,就能表现得那么平和,不漏声色,实在是……令人钦佩又害怕。
在旁人看来,这或许是个能成大事的性子,但她在眼里,却是给她这个本就身份不凡的表哥愈发增添了几分不可探知的莫测天威。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变得格外注意与他相处的态度,有关于朝堂要紧的事宜更是一句都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