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颖知道,这是皇子教习的西室,外人不可擅入。
她也知道,徐茂渊在授课时旁人不能有半点靠近,包括伴读。可她却来了,并且不是第一回这么做。
追根究底,还是杨世醒待她特殊,她的身份又担待得起这份特殊,且长辈、尤其是帝后二人,都持着一个默认的态度,连带着旁人也对她另眼相看。
她很享受这份特殊,因为这能让她感觉到自己与其他人是不同的。
况,本朝旧例,帝后共治两殿,若以中宫为旨,自然需要懂得一些道理。
“若还不肯呢?”徐茂渊继续问她。
“不会不肯。”阮问颖道,“富商囤货居奇,除粮米之外定有其他私藏,若他不想把这些也交出来,一见到钦差大人,便是千肯万肯的了。”
徐茂渊“嗯”了一声:“算是一个法子。”
又询问杨世醒:“殿下以为如何?”
杨世醒微微一笑:“追查富商的钱财来源。若查明来源正当,就请他为民生计,先行捐赠一二,朝廷稍后赎买;若不是,就地正法,以表公义。”
“想法不错。”徐茂渊点点头,“可若是富商的钱财来源正当,当地的百姓却觉得他怀有奸心,怒火滔天、民怨沸腾,想要朝廷杀了他,不然就视作官商勾结相护,又该如何处理?”
“这……”阮问颖有些犹豫,“若果真如此,那便只有杀了吧……以一人利天下。”
“虽无情,却可行。”徐茂渊沉吟,“必要之时,是该这般行事,为天下计。”
不过他还是看向杨世醒,问道:“殿下以为呢?”
杨世醒道:“学生以为,不可。”
“为何?”阮问颖目含不解,“两害相权取其轻,虽然这么做对富商不公,但如果不这样,死的就不只是他一人了。为保民生社稷,需得杀他来平众怒。”
民意是最重要的,得罪了百姓,无论是官是商、是忠是奸,结果都只有一个。
“我又没说要保他。”杨世醒笑着瞥她一眼,“只是师必有名,若因民论就随意生杀,恐会引起物伤其类,商心不稳就不好了,于国法也有害。”
阮问颖想了想,觉得也是,遂问道:“那要怎么做?”
“稽律。”他一字一句,“找出富商违律的地方,名正言顺地杀了他。”
徐茂渊眉心一动:“哦?如果遍稽群籍,也没有找到他违律的地方呢?”
“不会没有。”杨世醒云淡风轻,“饿殍千里,却能藏私,定非为善之人。当这名富商出现在灾荒之地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死的了。国本、法度、民生,都容不下他。”
徐茂渊终于拈须笑开:“不错,不错。此法最佳不过,殿下答得很好,为师叹服。”
杨世醒谦辞:“先生过誉了。”
之后又辩了几策,他都对答如流,赢得了徐茂渊又一轮的称赞。
阮问颖也有参与,不过说得比较少,毕竟这里不是她的苑阁,虽然室里的两人都默认了她的存在,允许她旁听国论,但也该有分寸,即使这分寸在许多人看来已是大大的逾矩。
当然,也是因为她心里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徐茂渊的次子,杨世醒的伴读,人称小徐公子的徐元光。
徐茂渊共有二子,长子文采斐然,曾中进士,只可惜身体不好,缠绵病榻,上无法效国,下无子承宗,他在感到悲痛之余也只能把期望放在次子身上。
而次子的确聪敏灵慧,书画一绝,却于国事上面一窍不通,策论十答九错,让徐老大人每每提起都跌足哀叹不息。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小徐公子徐元光,和阮问颖二叔家的堂姐阮淑晗,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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