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笑道:“姑娘醒来得正好,茶已经煮好了,刚刚晾完了三道,我去替姑娘拿来?”
在得到她的颔首示意后,对方转身出去,端回来一盏茶,稳稳地呈递到她跟前:“姑娘请用。”
阮问颖接过茶盏,打开看了一眼,见里面泡着无色的清水,只盛着几片浅粉的花瓣,却有茶香袅袅溢出,已经感到了一丝新奇,待到入口浅尝,发觉味甘清甜,如蜜露新茶,更是展开了笑颜。
“这是什么做法?明明不见茶色,如何会有茶香?甜味我倒是能猜出来,定是用这些花瓣泡了蜂蜜,经由露水小火煎煮而成。”
“姑娘聪慧。”谷雨笑道,“这道‘榴花新蜜’正是用了这个法子。用露水在煮之前经茗过一遍,煮之后再连着花瓣一起过一遍,如此反复三遍,便可留住茶香。”
小暑听得咋舌:“这步骤可真够繁杂的,亏你们能想得出来、做得出来。”
山黎笑道:“我等不敢居功。这茶的确是我们煮出来、泡出来的,但这煮茶泡茶的法子却是殿下一个人想的,只为了姑娘能够喝得欢喜。”
小暑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把注意力放在最后一句话上,笑道:“姑娘一定会欢喜的,我们姑娘就喜欢喝甜的东西。”
谷雨轻叹摇头:“你啊……”
阮问颖蕴容漾笑,心中有着小小的欢欣与得意,觉得杨世醒对她的确是用心了。
“我确实喜欢这个茶。”她就着手中茶盏细细品尝了半晌,放下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听见谷雨的回答,她在心里算了算,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就起身命人伺候梳洗,在确保仪容端整之后出了落霞阁,前往西室。
说是室,其实整体的布局规格比得上厅堂殿阁,只因为是读书之所才被叫做西室。方才杨世醒离开前往,就是为了听讲进学。
至于先前山黎口中到含凉殿外的徐大人,则是教授其治国修身之道的徐茂渊。
阮问颖走到西室外,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传道授业声,不由微微一笑。
根据礼制,皇子身边需有三师,一习文、一教武、一护安,除了东宫太子的三师有固定称谓、位及一品之外,其余皆称师傅,封正四品。
杨世醒却不是如此。
他共有四师,分别是公子少师、公子少傅、公子少保,其中公子少师一位分设左右二职,官挂二品,身任左公子少师一职的徐茂渊更是授封一品,享太师尊荣。
曾有官员启本上奏,道礼制中无公子三师一职,此举不合规矩,望陛下收回成命,与其他皇子一视同仁。
结果,陛下当着朝堂所有臣子的面回复:“三皇时期,天子为神,帝为圣,如今朕得天诏,忝为圣人。可叹吾儿福薄,便降等一级,以公子相称,期为祈福。”
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细究根本站不住脚,但陛下都这么说了,底下的臣子心里就算再有嘀咕,也不会不识时务地表现到明面上来。
公子三师的名号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也是杨世醒区别于其他皇子的最大不同之处。
因为就连太子都只有三位孤师,虚挂三公,并且师长随其他皇子一般挑选,有才即可,不求其他。
不像他,是被陛下千挑万选、亲自从一干能臣中选了最优秀的出来,教授文武之道。
比如现在正在里间讲学的徐茂渊,就是功绩显赫的辅国大臣,胸有丘壑万千,论才学或许不及殿阁大学士,但论起策问实干却是当世无二的第一人,得陛下金口称赞“心有大才”。
这样的人来教导皇子,显然不可能只授一些诗书文采、忠孝礼义。
这是奔着帝王之术过去的,还是最最正统、最最全面的一种。
就像目前——
“……有地饥荒,灾民饿殍无数,亟需救治,但待朝廷拨粮尚有数日,恰当地有一富商囤积粮米,可解燃眉之急。该如何处理?”
“要求富商捐出粮米。”阮问颖缓步迈入西室,曼声回答,“救治百姓。”
坐在东首的男子年逾不惑,闻言也不惊讶,习以为常般继续询问:“若富商不肯呢?”
“那就派钦差去请。”她在杨世醒旁边的案侧坐下,襦裙轻纱曳地。
有风吹来,散起一阵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