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怎么就……等他意识到不可控时,为时已晚。
“翊哥儿!”桓夫人发泄了一通自己一人撑家的不易,心里舒坦不少。
桓翊被母亲拉回现实,再次欠身,“母亲辛苦,来京城好好散心修养,儿子还有事……”
“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去办,如今最大的事便是你的婚事,”桓母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像一位慈母,“翊哥儿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母亲必定给你寻到。”
桓翊朝她无奈一笑,“是吗,若我中意的女子,母亲不喜,又该如何?”
“哪里的话,只要是你中意的,母亲喜欢还来不及。”
“就是就是。”
桓翊看了眼在母亲身边谄媚附和着的颜嬷嬷,再没了与母亲说话的心思,多说只是徒劳,于是起身致歉,“母亲恕罪,儿子真的要走了,颜嬷嬷,好好伺候母亲。”
言罢也不管她们二人的反应,提步出了书房。
出了桓府,就见墨三从马上下来,“公子,小的回来了。”
“辛苦,车上说。”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墨三事无巨细地将在安平县打探到的一切说了出来,“跟据几个老仆回忆,属下觉得最不寻常的便是宋二小姐风寒之后时常出现的梦魇之症。”
“梦魇?”
“是,起初十分严重,每每能听到宋二小姐从噩梦中惊醒哭泣,宋家寻遍了彭州府的名医也没治好,后来好些了,可宋二小姐却好似变了个人,原本活泼灵动的小姑娘,时常眉头蹙起,听到说话声音粗粝一些的婆子就吓得发抖,为此宋家好长时间都不请婆子了,下人都是柔声细语的丫鬟。”
墨三说着脸色也有些发白,这样子倒跟自家公子的“病症”有些相似,公子不梦魇,只是一夜之间就深沉抑郁了,整个人好似老了好多岁。
桓翊放在膝上的拳头骤然收紧,心似是被尖刺冷硬的匕首翻绞着。
说话粗粝的婆子……
他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就想将颜嬷嬷千刀万剐,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漾漾的死没有这么简单,那时他沉溺在失去漾漾的无尽痛苦中,错过了查真正幕后黑手的最佳时机。
如今他必须忍耐,留着颜嬷嬷,才有机会。
墨三观察着公子的脸色,暂时住了口。
良久,只听桓翊低沉略带哽咽的声音,“继续。”
“大致就是这些,据说那梦魇之症时有时不有,到离开安平县时也没好全。”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叫曲六来见我。”
“是。”
……
是夜,宋府后院。
二更梆子刚刚敲过一会儿,桓翊便在曲六的引导下潜入了宋时祺居住的流盈轩。
此时已入夏,天气有些闷热,正屋最边上的一扇小轩窗微微开了一条缝儿。
桓翊透过窗缝朝里望去,只见屋内一豆烛光影影绰绰,一抹娇小身影正歪在罗汉榻上静静看书。
眼前的场景与记忆相交叠,刚成亲时,她总爱歪在塌上看书等他,每当他处理完繁重的公务和族务回到属于他们两人的院子,就能看到她赤脚从塌上跳下来,扑进他怀里,笑靥如花。
那些日子,她给他带来的那抹温煦化了他的心,到此时早已是铭心镂骨。
外头传来脚步声,桓翊朝窗后阴影里退了退。
松音叩门进屋,帮宋时祺铺好薄被,柔声提醒,“小姐,该歇息了,明日还要去学堂。”
“嗯,你也去歇着吧。”
熟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只见她放下书本,赤脚点地,飞快地扑进了大床。
她没有让丫鬟陪夜的习惯,松音待她躺好,吹灭烛火,从外头轻轻合上了门。
夜深人静,桓翊盯着床铺的方向,一动不动。
就这样站了近一个时辰,缀在附近的暗卫们偶尔遥遥交换一个眼神,公子不动,他们也不敢动。
曲六在心中腹诽:派人日夜护卫也就算了,可这夜闯姑娘家闺房……幸好宋家人少,也没什么家丁护卫。唉……自家公子怎么这样了?……
那边的桓翊凝神听着屋里的动静,已经平稳绵长的呼吸突然乱了几分,隐约能听到衣服与被褥摩擦的声音,他轻轻推开窗户,闪身跳了进去。
满屋都是她的气息,他贪婪地呼吸着,脚下却似有千斤重,踟躇不敢往前。
直到听到一声带着哭腔的梦呓,他缓步上前,拉开低垂的轻薄床幔。
借着微弱的月光,就见那张粉雕玉砌的俏脸上皱到了一起,泪痕遍布。
“是儿媳不对……儿媳……没照顾好焱儿……儿媳认错……”
桓翊脑袋里“轰”的一声,鼻子酸涩,眼前水雾氤氲,他顿了顿,摸索到枕边的绢帕,待能看清了,才伸手,极尽轻柔地将她脸上的泪痕拭去。
她,会做前世的梦。
可她不认得他,是没有梦到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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