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或许二者皆有。
至少现在她不知他是那个他。
那么,若是知晓了,又会如何?
他不敢再想。
月落尽,天末只余残星。
桓翊放下手里的帕子,守到她再次呼吸绵长才起身离开。
四周的暗卫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曲六跟着桓翊翻墙出了宋家。
“那孩子如何了。”
曲六知他说的是那日他带回来的一大一小两人,轻声禀报道:“那孩子的确出众不凡,在别院住下后日常起居都十分规律,您命我送去的书册已背完大半了。”
“好,明日带他过来见我。”
“是。”
第17章学堂来了位新夫子
◎宋时祺脸上一热,有种被当场戳穿的感觉◎
宋时祺最近的生活无波无澜,不用父亲禁足,也是两点一线的生活。
若是真要说有什么特别之事,那便是有几日醒来发现泪湿的绢帕整齐放在枕边,以往都是散乱在被褥中的,故而疑心自己梦魇到了化境阶段,梦里哭着学规矩,睡着擦完泪还能保持闺秀风范了。
这阵子她心里很苦闷,压在心头的两桩大事始终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法子来。
首要的自然是自家地里那些黄金,如今已入七月,地动在下个月,她一愁如何去搬黄金,搬了放在何处,二愁这笔来路不明的财富如何能过上明录,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改造那片废墟。
还有一点,她良心上也有些不安,这次虽只是小规模的地动,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伤亡的,既提前预知了,她也想尽力减小天灾带来的损失和伤亡,可凭她一个人,该如何做呢?
这第二件便是姐姐的婚事,周文翰一直留意着赵允诚的动向,据说每隔几日就要去一次葫芦巷,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她不知道姐姐对待通房小妾的态度,换做自己,定是要去拆掉这桩婚事的,可梦里姐姐说她有一双儿女很幸福,此时她无从探寻真假了,万一贸然行动,伤了姐姐的心可怎么办?
梅雨霁,暑风和。
这日,她同往常一样早早背完书,在清风堂外闲闲逛着,嫌弃地敲着自己的小脑瓜,怎的就只有提前背书的聪明,却无惊才绝艳的运筹决算呢!
花园外的小道上传来一阵嘈杂,宋时祺踮脚去看,就见一群族老围着一大一小两人正往清风堂走来。
大的那位很高,一身月白长衫,步态优雅,鹤立鸡群。
随着他们的走近,宋时祺认出来了,是那位桓翊桓公子,他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约摸八九岁的样子,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前世今生交缠太多,她已习惯不去多想。
她在一群人即将瞧见她之前溜回了清风堂,坐在最后一排书案的角落里。
族学主事宋彦文跟前头教书的夫子打了个招呼,夫子应声退下,满面红光的宋彦文开始介绍起桓翊来,
“这位是镇北大将军之子桓朗怀,是咱们宋氏学堂特聘的新夫子,以后他会给你们授课,还有这位小公子,名唤柳誉,适才通过了族学考试,以后也同你们一道求学了。”
学堂里的学子们纷纷站起,朝桓翊行礼,“桓夫子好。”
桓翊面容舒展,朝众学子微微点头,就听隔着一个屏风的女学子们一阵抽气声。
宋时祺透过满眼放光、兴奋异常、凑成一团窃窃私语的女学子们朝屏风那边看去,就见桓公子也朝她这个角落看过来。
桓朗怀,朗朗如日月之入怀,的确人如其名。
翌日,桓夫子的首堂课,一大早清风堂外便挤满了人。
桓翊的小厮墨三长腿在门口一跨,拦住了学子们的去路,他双手抱胸,朝门口旁边一块木牌子努了努嘴,众学子这才注意到那块木牌,上头赫然写着:凡欲上课者,先背诵《天文志》一篇方可入内,文章如下……
“这……这是天文志啊……”有小跟班们帮忙提前排队,挤在最前方的宋锐虎瞥了眼那长长的文章,立刻打了退堂鼓,如此回家也好跟爹娘交差了,非是他不愿上,实在是没能力上桓夫子的课。
随着宋锐虎的离开,后面看到木牌的人跟着稀稀拉拉走了三分之一。
课业一向优异的,诸如周文翰,宋锐弘、宋锐嘉这俩双胞胎,以及宋时妤,这些宋时祺昔日的好伙伴已经开始默默背起书来。
女学子们一个未走,有人拿起纸笔对着木板抄录下来,躲到一边去背,不就一篇文章吗,为了见桓夫子一眼,无论如何也要背下来!
宋时妍平时鬼灵精怪,一到读书上还真不太行,平时夫子教授的启蒙文章也是勉强才能过关,一看这长篇大论、生涩难懂《天文志》,她默默看向身边的宋时祺,“你背吗?”
宋时祺点点头,“这不难,给我一刻钟。”
宋时妍一脸苦相,又转头透过墨三和门框之间的缝隙看向清风堂内,那个挺直端坐着的身影,少顷,她咬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我也背!”
不到一刻钟,宋时祺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她瞧了眼宋时妍即将揪散的丫髻,以及她可怜巴巴求助的眼神不由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坐下来帮她顺一顺要点,更好记一些。
之后陆续有背出来的学子排到墨三面前背书过关,半个时辰后,墨三面前的队伍已散,只有零散的一两个还在坚持死记硬背的。
宋时妍这边已经放弃了自主背诵,而是与宋时祺定下各种提醒作弊的暗号,光看宋时祺的手势,她就能顺出一篇天文志来,宋时祺无语望天,还真是歪门邪道亦有其“道”。
俩人走到墨三面前,宋时妍先背,宋时祺排在她身后。
“日有中道,月有九行。中道者,黄道。一日光道……”宋时妍紧闭双眼,摇头晃脑,一副沉浸其中、成竹在胸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
宋时祺在她身后,刚要憋笑,就听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很明显已经卡壳了。
“去北极远……远……”
宋时祺捅了捅她右侧腰画了个圈,复又戳了戳她的左腰,就听得她陡然拔高的音量,“东至角,西至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