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戎瞪了眼卢氏,换了身衣裳,让人抬自己过去。
一进书斋,才发现郑氏其他族兄族老也在。
郑彧坐在尊位,见他来,当下便开口说道:“我已遣人去各府报丧了。”
这话的意思。。。使得郑戎睁开双眼,不可置信的瞧着堂兄,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句完整的话来:“兄长要我死?”
“端阳那夜,我便说过,若是牵涉到七大王,哪怕要你死,我也绝不会手软。”心里仍在为这事烦心的郑彧听到郑戎竟敢反问自己,不悦道,“你忘了?”
郑戎以为自己能出宫,与二十年前一样,三族共保。
只要三族出面,皇帝又怎敢硬翻此案。
他听着府里的丧乐,悲从心来,最后一次挣扎:“我与兄长自小长大,不是同胞,也该有手足情,竟连救都不愿救么?”
倒还怪上了他!
郑彧将旁边几上的东西,全部拂落在地,一通乱响后,则是更为冷厉的训诫:“要不是为了保你这个蠢货,我何至于让陛下生了嫌隙,差点令七大王也失去圣心!你自个儿干出那等不忠不孝的事来,当年郑氏帮了你多少,好不容易苟活下来,不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还不怕死的去做那些男盗女娼的事!”
“帮了你如此多,叫你多活二十载,已是我们仁至义尽!”郑彧冷眼看去,原先还有的痛惜,已是半点都瞧不到,“今日该是你来回报郑氏的时候了。”
郑氏族老也叹气,像是疼爱幼者般的劝道:“死了便也干净了,不必再遭罪受。”
劝死之言,如山倒般的袭来。
郑戎直直栽倒在地上,伏地大哭着。
他变成今日这样,这些人又有哪个是能袖手旁观的!
幼时不教,少时不纠。
已经歪了的树又要如何长直。
“落在陛下手里,你只会生不如死。”郑彧揉着脑袋,缓下声音,变回疼爱弟弟的兄长,“自个儿了结吧。”
伴着丧乐,郑戎好好痛哭了场。
随后不久,白幡飘动的郑府,传来哭丧声。
*
雨停了一会儿,很快便又哐啷下了起来。
胸痹发作过的李璋躺在榻上,由医工在旁诊治着,自己则分神去听陈侯说话,听到郑彧出宫不久,郑戎府上便挂起白幡,冷着脸没说话。
以为这样就算完?
既挂了孝,那也不能白挂。
“明日卯时,带上宫卫,去郑府宣发诏令。”
听得这话,陈侯想起诏令内容,担忧道:“那道诏令。。。未必能通过门下省。”
李璋冷嗤一声,满不在乎地答了句:“那便不通过门下省。”
陈侯愕然,以为皇帝轻易放弃了,可松下心神仔细想了下,才明白其中含义。
诏令不通门下省,直接发出,此事并非没有过,但皆是皇权压过世族的时候,皇帝是要借此再次进一步试探世族的底线?
君臣二人聊了没几句,齐齐看向殿内的另一人。
医工收回手,起身翻起皇帝眼皮子仔细瞧了瞧,神色愈显严肃,全部检查过后,垂头不语。
李璋敛好袖子:“我这身子被你照顾了十几年,有话直说。”
知道皇帝最厌恶被人欺瞒,医工拱手:“胸痹之症时隔十六载再发,且心脉隐有堵塞之兆,绝非吉事,陛下万不可再叫怒火攻了心,得好好收着这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