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的纱幔如云烟,委委落下,床榻内美人沉睡,不正常的红润烧着整张脸,吐息带着热气,修长的天鹅颈粉白,莹润的唇微启,泛着粼粼的水光。
不远处的长桌前,亮起了烛灯,桌上摆着整齐的奏章和信件,长桌与雪霁居的布局格格不入,显然是临时搬进来的。
案前,裴怀度正襟危坐,眉头紧锁,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奏折,几折的纸铺开,洋洋洒洒的写满了一整张。
冷白玉的手拿着一只竹管狼毫,骨节分明,指骨凌厉。
他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眉心,放松了下眼皮,才将视线放回到眼前的折子上,这请安折子写满了花团锦簇的恭赞之语。
这若放到从前,他扫过一眼便匆匆批阅扔到一旁,但今夜他心不宁,一道请安折子定定看了许久,烛火细碎的噼啪声响将他的走神的思绪拉了回来。
裴怀度转过了头,目光放到了床榻上的人,轻纱绣云纹的纱幔笼罩,看得不太真切,只隐约看得她乌发如瀑。
此时,珠帘被掀起,烛光摇曳下,一颗一颗的珠散落下细碎莹亮的光。
青然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步子轻轻,像是怕惊扰了安眠的人。
她将纱幔卷起,露出床帐下人儿的全貌,锦被铺开,她整个人睡在里头,娇弱的身躯让一张小脸显得格外脆弱。
裴怀度再扫了一眼眼前的奏章,提笔写了一个阅字便搁下笔起身,走向了床榻,坐在了床边。
青然把浸湿水的帕子拧干叠好后,动作恭敬,递给了裴怀度。
裴怀度接过后先是放在了手里,然后用反手触摸着她额头的温度,触及到同前夜般不寻常的高温,他眉头微蹙,接着才将帕子放到了她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落在她额头上,浑身滚热的缪星楚察觉到这额上的凉意,不由自主地抖动着长睫,呼吸有几分的错乱。
“沈镜安怎么说?”
青然行礼答道:“回禀陛下,沈大夫说熬过了昨夜已经有好转了,只静待这两日。或许还会发热,但都是正常的。”
得到肯定答复的裴怀度放下了心,他将她的手搁在了手心中,宽厚手掌上还留着前几日床榻人意识不清时留下的齿痕,痕迹之深,仿佛他可以感受到她当时深入骨髓的疼痛。
她发着热,浑身热意沸腾,连呼出的气都带了炽热,可小手却冰凉一片,冷得像冰块。裴怀度将她的手握着,温热触着冰凉,软弱无骨的手细腻莹泽,白皙滑润,在烛火的打照下晕开了朦胧的光。
指尖微点,落在他掌上的伤口,上过药的伤口已无痛感,只痒意在指尖所点处蔓延,撩拨在他心上。
正准备将她的手放回锦被里头时,她的手指动了动,只是轻轻一动,就被裴怀度捕捉到了。他抓住她的手,向前倾了倾身子,凝神注意着她的情况。
只见她眼皮动了下,像是极其艰难地掀开了眼皮,含着水光的眸子透亮,乌黑的瞳仁干净透彻。他察觉到她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过了一会后涣散的眼神才有了焦距,杏眸微圆,眨巴着眼睫。
她侧动了动身子,散落的乌发从身前滑落到了身后,接着她将手抽出,接着将头搁在他膝上,如云的发披落在他膝头。她小心翼翼地蹭了一下,像是小猫在表示友好,试探着靠近。见面前的人没有丝毫的抵触,她便放心大胆地躺在他膝上。
不明所以的裴怀度眉心微顿,伸出另一只包着白布的手将她的头摆正了些,相触之间,他感受到布下的柔软以及掌心的疼痛,刀刃锋利,那日他情急之下接过的匕首重重割伤了他。
忽略手上的痛,他更多感受到的是眼前人的温顺乖巧,不同于醒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同于欢好后她淡然笑着要离开,此时膝头的她,真真切切在他身边。
他的修长的手指泛冷白的光,落到她粉白的脸上,眼皮滑落到鼻尖,轻轻的呼吸略过他的指尖,接着他触到了唇角,沿着唇边描绘着她的唇瓣,带着薄茧的指腹粗糙,滑到她的水润的唇上。
声线清绝,他道:“楚楚。”
低沉的声音缱绻,多了分缠绵悱恻的意味。
缪星楚发着热,神志有些恍惚,她呆愣地看着眼前人的动作,任由他的手指描摹,任由他的低低的声音萦绕在耳畔。
现实世界里所有的苦痛和孤寂都被遗忘,此时此刻她就想起了眼前的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里,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娇俏,恍惚中好像想到了什么,在千万个片段里她试图去回忆,眉头蹙着,唇抿成一条线。
灵光一现,她抬起了手指,喉咙微动,唤了一声,“景明……”
虚弱且带着几分不确定。
裴怀度手指顿下,嘴角弯了弯,将手搁在她柔软蓬松的发顶,轻轻揉了揉,似是安慰也是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