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冉站起身来,款款走来,她的脸上染上了凄楚,泪水如珠滚落,一瞬间难堪就这样化作利剑刺进她的心脏,整个心七零八碎。
从前他就算冷清冷性,也不曾对她说过这般重话。
那时他抱着剑冷着脸守着她身边,她笑靥如花,扯着他的袖子让他给她打柿子。他面无表情飞身上树,挥手就是几个金黄的柿子落地。
她站在树下,笑得开怀,转着圈炫耀着新做的衣裙,从前她不受待见,宫里制衣司也敷衍,如今不一样,她在父皇那得了眼,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落魄公主了。
裙摆飘然,旋开了纷纷飘落的树叶,秋意浓浓,风吹起她额间的软发。
她笑着问,“景明,我好看吗?”
往事不堪回首,她心扉疼痛蔓延开来,虚情假意,深情款款,她不知道自己带在脸上的面具,何时成为了自己贴皮的脸,撕不烂的虚伪和天真,她在真情假意里变换,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裴怀度有多少感情。
既然说起了西夏,她唇角扯开一抹嘲讽的弧度,“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被送去和亲。你假意辅佐三皇兄,背地里去杀了他。西夏大乱,你可曾想到过我?”
“若是西夏还在,我还是那锦衣玉食的公主,可我是什么?亡国公主。若大晋还在,我是高高在上的王妃殿下,可大晋被你灭了,我是战俘。”
白梓冉扯开自己的肩膀上的薄纱,露出了莹白的肩,肩不有一道不规则的丑陋疤痕,撕裂开来,在这白玉肩膀上,硬是破坏了美感,其痕迹之深,可见当时皮肉翻卷,刺骨疼痛。
“你还记得吗?我肩膀上的伤,那日你被人欺负,情急之下那人一剑刺过来,是我替你挡了一剑,那痛我至今还记得。我受伤上药的时候你说什么?你握住我的手说日后你会保护我。从前你愿意娶我,为何现在连碰我一下都不愿了。”
她语带凄楚和幽怨,不能自已留下泪来,灯下美人泪,摄人心魄。
白梓冉攥紧了衣袖,半露着肩膀,发丝散乱,身上散发着果酒的气息,清香淡雅。
裴怀度听她提起陈年旧事,视线落到了她半边肩膀上,眉头拧得更深,眼底阴沉,但出口的声音却多了分平和,“你喝醉了。”
罢了,就为她这肩膀的伤口,他不计较她今日的荒唐。
世事变化,本就成王败寇。他是帝王,开疆拓土,睥睨四方,青史留名,自认没有半分对不起她的地方。
若非念及往日恩情,她怎么能在他面前出现,又如何能有一居身之所。
白梓冉笑了,笑得讽刺,苦意渗透在每个字里,流淌在喉咙里,同刚刚起兴喝的酒融为一体,倒流在血脉里,满身的痛和涩注入四肢百骸。
“我喝醉了?醉什么。”
白梓冉扑了过去,死死抱住裴怀度的腰,头靠在他胸膛上,泪如雨下,周身的酒香弥漫,沾染他衣裳。
“景明,别不要我……”她喃喃道,声线娇柔里带着害怕和颤抖。
已经忍受白梓冉够多了,裴怀度手指用力掰开她死死抱住的手,她僵硬着手,面上带着不可置信。
她都这般低声下气了,他还是如此吗?
裴怀度用力一推,白梓冉踉跄两下跌倒在地。
他冷冷的眼神放到她的身上,如冰刃刺骨,让人发颤。
“裴怀度!你就这般无情冷性吗?我听说,你甚少入后宫,难道不是因为在念着我吗?”
如此荒唐的话从她嘴里说出,裴怀度一时塞语。从始至终,他将她带回来安置到普宁观,言语没有半分暗示,外头的流言蜚语如何来的他不想计较。
几次去看她,也是听闻她水土不服,旧伤复发。念及昔日恩情罢了。
他后宫冷清甚少踏入,也不过是因为他无心男女之事,孤冷惯了,幼时的坚忍到成年后的自守,又怎么分心在□□上头。
到了她嘴里,就变成了他深情的证据。
裴怀度俯下身去,抬起白梓冉的下巴,她倔强地抬头同他的冰冷的眼神对上。
“自始至终,都是你自作多情罢了。早在你射出那一箭后,我们之间便恩怨两清。”
而后她的下巴被甩开,连同她所有的侥幸和心计,都成了荒唐可笑的沉默。
“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