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笑着领着柔安进了院子,推开阁门:“这府里那么些年了,住进来的姑娘,你是第一个。”
“我听老将军说过你。好孩子,既住进来,别怕。就只当这是自己的家里。我姓王,是这府上管事的嬷嬷。”
柔安点头行礼:“嬷嬷安。”
王嬷嬷忙扶起她,介绍这院落的仆人,阁里的物什。江柔安只觉得贵重,她一个小小的孤女,何来让两三个人来伺候?王嬷嬷看出来了她的担心,叫她宽心:“老将军与殿下有过命的交情。你不用多想,把心放到肚子里。”
江柔安心中不安,将兜帽摘下,又行了个礼。王嬷嬷看着面前这张出水芙蓉脸,心下暗暗惊讶,虽说她宫里宫外见过无数美人,却还是眼前一亮。她心思敏慧,立即明白了老将军为何要将这姑娘送到信王府上寄养。
听闻老将军膝下大儿常年寻花问柳,并非良善之人。这么个娇美人儿,只怕留在将军府上,迟早一天会横遭不测。
信王府大,大多都是空宅。山水阁楼,九曲盘衍,高大威严。多一个孤女,着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先帝九子之中,信王殿下最得圣眷。这偌大府中,除了王嬷嬷管事,再找不出其余女眷。太后在深宫中养病,无暇顾上宫外头各位世子的家事。
王嬷嬷心中爱怜,只拉着江柔安的手,柔若无骨的一双柔荑,指腹上的薄茧却明显。她心想着,姑娘家的,就是要娇养着,如同水里养着的水仙花,要以清水洗濯,断然不能叫污水给染了枝叶。
柔安心中感激,眼瞧王嬷嬷领过来的两个婢子。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圆脸蛋儿唤作绿瓶,瘦高个子唤作红掌。
柔安轻声道:“你们先出去吧。若是我有什么缺的,再喊你们。”
“是。姑娘。”
屋内分为内外两室,以红木屏风为间隔。墙上悬挂鹤唳双云图,足以窥见主人的三分雅致。家物器皿,一应俱全。
小双可算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大开眼界,忍不住蹦蹦跳跳的摸摸这里,碰碰那里。
“这金丝绒花瓶竟然是真的!我用牙咬了咬,还有响声呢!这屋子可真大呀,足有以前柳阁的三倍吧!姑娘,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咱们真的从府里出来了?再也不用被唤到云阁晚上听训了?”
柔安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王嬷嬷看起来很好相处。她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只道:“小双。不该碰的莫碰,毕竟不是家里。”
“姑娘,小双知道的。这不是初来乍到嘛!“
小双是个顽皮活泼的性子,她凑到柔安身边:“姑娘,您见过信王殿下没有?”
柔安的眼前浮现出那双马面靴。
她摇头:“未曾瞧见正脸。”
小双故作神秘的说着自己听来的传言:“有人说了,信王殿下征战沙场,战无不胜。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的长相十分怪异!青面獠牙,眼斜嘴歪!叫人远远一瞧,只觉得害怕,还顾得上打仗么?瞧见这么个人,怕是连兵器都拿不稳了。”
“姑娘,您别不信。这是霖阁的婆子告诉我的。她从来不骗人。”
柔安将包袱摊开,衣裳一件件的整理叠好。她哑然失笑,并不将小双的话放在心上。不管信王殿下是青面獠牙,状如怪兽,还是貌若潘安,俊朗神意。她只知道,他是个好人,愿意收留这么一位无权无势的孤女。
天色已经不早了,按理说,柔安应该去主殿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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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大片的乌云密布,凛冽寒风一吹,空气中弥漫丝丝凉意。
江柔安已然到了主殿。
洋洋洒洒一场急雨来的突然,雨声漫漫,高大的阁楼笼罩着薄雾,暮色朦胧。
江柔安已经站在主阁前等了片刻,双手捧着凉茶,胳膊微有些酸痛。
不远处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是黑靴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她抬眸望去,隔着重重的雨幕,男子缓步而来。
他身形高大,肩宽腰窄,一身黑狐毛氅,肩膀处微微被打湿。身后沉默无声的跟着几个随从。
似乎有所感应,伞面轻抬,隔着重重雨幕,二人视线对上。
深邃的视线,如同水中涌动的险流,稍有不慎,便会把人卷进渊底。
柔安一惊,愣神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