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也是一个女子。
不过……能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人生于世,上天本就很少优待她,她早已习惯。
老军医见她反应平平,叹口气。这位女将军的古怪,他也不是第一日知道。他出门去煎药,想着若是自己女儿受沈青梧这样的罪,自己该多心疼。
沈青梧独自坐在帐中,手撑着昏沉沉的大脑。
初初醒来,她仍然虚弱十分,周身无力。但闭上眼,她模糊想起一些片段。
她曾经以为那是梦。
张行简背着她一步步走在雪地中,多么梦幻又虚假。只有爱做梦的傻子,才会相信。
可是……他们说,张行简此时就在军营中。
沈青梧靠着帐布,脑海中浮现那浓郁弥漫的雪雾,青年郎君时轻时重的呼吸,他身上的气息、雪与血相融的味道……
冰天雪地中,她伸手戳他的脸,戳他的睫毛。
良久,沈青梧睁开眼。
她缓缓解开自己的衣带,翻开衣领,查看自己身上伤包扎的痕迹。她不知会任何人,扶着桌与榻,在帐中吃力而慢吞吞地行走。
她衣衫不整,却目光如电,逡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她闻到一点儿铁腥味。
她手捂着腰腹,蹲下身,慢腾腾地从床榻底下,找到了一长布条。布条上沾着血,几日下来味道已经难堪,但是军营中环境如此,人们进进出出,竟无一人发现这布条被踢在床板底下。
布条是锦缎所织,绣着云萝卷草纹。若没有那血,这应该是……男子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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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中,杨肃从外回到军营,端起一碗滚烫的苦药,仰头猛灌。
灯火点亮,他霎时警惕,猛地抽出一把刀向前——“何人?!”
他虚张声势的刀面上映出来人雪白的脸、垂落的乌发、冷寂的双眸……杨肃半途硬生生收刀,将刀停在沈青梧脖颈前。
他又惊又怒:“你什么毛病?!好端端闯我军帐,还不发声是怎么回事?”
沈青梧靠墙而坐,大马金刀,腰板笔直,声音很轻:“没力气说话。”
杨肃:“……”
他道:“那你呼吸重一点,我也能听出来。”
沈青梧声音依然很轻:“也没力气加重呼吸。”
杨肃:“……”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沈青梧,这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沈青梧模样。
她脸色非常白,脸颊瘦削没有了一点肉,颧骨突兀,唇色发青发白,衬得一双眼睛大得有些吓人。
长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扎起,而是一半披散在肩,只敷衍地用木簪束着。
她受了重伤,不能穿铠甲,一身宽松无比的雪色宽袍披在身上,袖口露出的一点儿手指葱白如玉。
她眉眼端丽,羸弱万分,因为这份弱,多了很多说不出的让人怜惜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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